潇潇胸腔里像是猛然灌入了一阵凛冽的夜风,十指垂落而微微颤动。
——他到底是谁!?他根本未瞧见她的脸,仅仅只是感知了温度。况且,“梦三回”也绝非普通的毒药……天底下又有多少人有楼苍傲那样绝世的本事?
神秘来人也未作声,微糙的指腹在脸颊上轻轻拂过,泛起异样潮热。潇潇噤声,敛了鼻息不敢喘一口气,她清楚“梦三回”已经发作,一阵冷暖交替如流水在身体里淌过,使不出一点力气。谁料那男子温热的气息却贴得更近,激起她又一阵颤抖。
他要怎么样!?
若是他想要对她下毒手,恐怕她也是没有一点还手之力了。潇潇嗤笑一声,昏眩的眼睛一片空洞。
“躺下。”
她温顺地遵从。这才发现,她正躺在温实的软床上,而非冰冷的地上。
“别动,我不会要你死的。”魅惑低沉的嗓音忽然间压在耳际,隐约有几分耳熟。
这话,也是那般熟悉。曾经他总那么高傲地对她说,反复再三,直到她深信不疑。
如今,她还能相信谁,会对她说出这句话来。
伴随一声“嘶啦”,潇潇猛然惊醒,那双有力的大手已将她的衣衫撕裂,毫不留情地,探入她的衣襟。
潇潇一皱眉,一向温和恬淡的她终于忍不住骂出一声:“混蛋!”然而“梦三回”在她体内完全控制了思想,混沌无力,无法抗争。
终于忆起,昨夜也是这样突然发作,惊风才会那样……可昨夜她身边的是楚惊风,而今,她连他是谁还不知道……
男子似乎在黑影里笑了一声,那笑声像一根针,生生扎进她柔弱的心底。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悠悠地,灿亮的水痕蔓延开来,缓缓流如两鬓。
她自嘲地弯起嘴角,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看不到自己泪眼婆娑的模样。
原来自己,总是逃不开残花败柳的命运呵。
她感受得到自己的颤栗,全身除了脑袋一片冰凉,更能感受到对方身体灼热的体温。她将十指深深陷入床沿,痛苦地闭上眼睛。
——如果自己真的就要被糟蹋了,那就痛快地了结吧。就算死,也要死得清白些。
“不要恨我。”男子低沉的嗓音里不带一丝罪恶感。潇潇心头绞在一起,百味陈杂。
残存的最后一丝清明的神智将她激醒,纤细冰凉的手指摸索到后脑勺的发髻边,轻轻抽出惟一的装饰。
那是秋华夫人送给她的玉簪。
——对不起,我这就来找你了。
沁凉的玉簪刚要往胸口扎去,一道横劲的掌迅猛地将那玉簪夺过,狠狠地摔在地上。
清脆的落地声,像是破碎了她最后的希望。
“你疯了!?”邪魅的声音里带了几分薄怒,他的动作停了下来,“本……以为你是个识相的女人。哼,你把我当作什么人了?”
“还能是什么人……”潇潇抿起一个苦涩的淡笑。
那人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道:“桑锦她给你下‘梦三回’就是要你因阴寒毒气积郁全身而死。楚惊风把你救出来也于是无补。‘梦三回’掺以麝香惟一的解药就是……”
潇潇一怔,静默不语。
他全都知道,甚至比她还要清楚。怎么可能?他到底……到底是谁?
“男子独有的阳气与血入体。”他缓缓道来,“这样,你体内的寒气才会散去。”
她纤白的指甲陷得更深,嘴唇微微翕张。
“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想楚惊风是决然不会要你的,你也不会情愿。我将你放还给他,你还是得死。”他说道。
“那我求你,让我死吧……”她闭上眼,态度坚决。
“可惜……”男子拉长了语调,“就算你想死,也死不了。我要你活下去,活着继续承受痛苦。”
他的话带着轻微的颤声,决然而近乎残忍。那语气,蛮横傲然,不容质疑。她露出一个惨白的笑靥,若晏烈没死,这句话倒真是像出自他口了。
她只有去忍受那样无尽的屈辱,无尽的疼痛,她苍白的薄唇被迫染上嫣红的血液。黑影深深,幽深的密室里,淡淡的香气弥散开来……只有这样,沉沦。
微合的眼眸底泛着清浅的光华,她呼吸着枕侧淡淡的馨香,一行清泪又悠悠溢出。
“烈。”
黑暗里,她清楚地察觉到男子身体猛然一僵,颈项间萦绕的云凝花香,几缕墨发缓缓垂落,在她的颊边纠缠不清。
我知道,是你。
*
皇城,一抹金黄的曙光刚刚照上黄色的重檐殿宇,气势格外辉煌。
一身紫青官服的中年男子气宇轩昂地立在祈宣殿内。大殿高座上的青年男子星眉朗目,颇有帝王之风。
“老臣叩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千岁。”
“老卿家平身。”赵倾茗神色冷峻,眉宇间的清雅温润早已不再,舒眉抬眸,尽是深沉睿智。一件棕黑龙纹衣,贵气逼人。
“谢太子殿下。”那老臣不是别人,正是楚门啸风将军,楚惊风的亲生父亲。
赵倾茗神色一缓,笑而不温:“老卿家本该在洛阳养老,本殿也知道来卿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想请教老卿家,究竟是何事才让老卿家亲自赴京面见本殿?”
那中年官员面色微凛,久久,才道:
“据老臣所知,北晏时下局势动荡,安源王已在漠清驻扎了一支大军,右相及在朝官员集成又一势力,互不相让。老臣想此乃天赐良机,鹬蚌相争,不如我朝等到两败俱伤,北晏如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之时……”楚啸风分析道。
“不。”倾茗忽然冷眉一皱,果决地打断他。
“可是太子,自从北晏的流绮公主回晏都之后,北境又开始蠢蠢欲动,恐怕对方也不再想遵守条约。太子又何必犹豫?若太子能说服皇上,老臣愿意第一个领兵征北。”
“老卿家太过大意。有一个人,老卿家可能疏忽了——北晏第三代晏王烈,老卿家可曾记得?”倾茗面色一敛,双眸如星。
楚啸风一怔:“他……不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