莹白的月光由枝头漏下浅浅的光华,虫吟细细,吹得草低一片。
忽然间,窗棂被“吱呀”一下打开,一缕凉风随即灌入,借着细月薄光,一道黑影凌厉如风,一闪即入。
屋内,静谧无声。半缕清光幽幽地打在女子恬静的睡容上,淡婉地描画着她细腻的眉眼。黑衣人默然地立在床前,一双深黑如墨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她温和的容颜,久久的,无法移开视线。
为何,见你一面,都是这般费尽心机……
何时,又是为何,将他们越拉越远?
床塌上的女子睡得很熟,纤瘦的躯体覆着金丝锦被,三千青丝略显凌乱地覆于颈边。白玉般的面庞,安然而合的水眸,娇嫩如菱的唇瓣。曾经,那都是他每日所见的容颜,眉如远黛,笑意嫣然。床前的男子一身夜行衣,衬得他健硕英挺,棱角分明的冷面略一怔忪,犀利的眸光逐渐便得轻柔怜惜。
而今,却变得如此陌生一般,皎皎月华映于面上,竟是清冷冰凉。
潇儿,为夫带你回家了,可好?
握剑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不由腾出另一只手来,细细抚上她淡静的眉眼,极细腻地,生怕惊动了她。
忽然间,只觉一道并非雷厉的掌风袭来,亦或许是怕惊醒睡梦中的潇潇,只用了三分力道,便让楚惊风并未戒备的右手一震,不由缩了回去。
难道,这房里还有别人?
“本王的女人,莫非镇远将军也有心觊觎?”片刻,半道人影便从阴影深处悠悠而起,晏烈噙着半弯浅笑,剑眉轻挑,满满的傲然与讽刺。
“不敢。恐怕楚某是打扰到殿下了……”楚惊风嗓音低沉,嘴角微一抽动,眼眸中流转着异样的光华。
暗影处的男子,如墨的发丝慵懒地泻下,紫金锦衣半敞,露出细腻精致的半痕胸膛,更显得轻佻不羁。扬眉,那眼眸中澄满了诡谲的笑意。
“那倒不是。驻守驿馆是将军的职责,不过……这半夜巡房,本王倒是头一次晓得。”晏烈玩味地笑道,如星子的眸光犀利地注视着楚惊风冷峻的容颜。
把他逼到这一步,真真是有趣极了……
“晏王殿下息怒。楚某并非有心,如此,那楚某就告退了。”楚惊风僵冷的面庞露出一丝凉笑,僵硬地一个点头,转身欲走。
“不必麻烦将军有失风度,直接开房门便是。本王想,将军还是尽快回府里见见自己夫人的好……本王不送将军了。”晏烈轻笑一声,看着楚惊风颀长挺拔的黑衣在门前一晃,凄凉的“吱呀”一声夹入最后一丝凉风,飘散在门缝间。
他赢了。
只是没想到,他楚大将军,亦是个情种……就算他亦有牵绊,可是,他仍敢做得出。
偏偏,遇上他,他只能是输!
即使是很久后的那日,猎猎西风中,笑容微僵,他仍是那般固执地傲然而笑。那是他的胜利,同样,也是他最大的伤口。
俯身对上身侧女子细致的容颜,轻细的呼吸证明她一直睡得很安稳。晏烈幽幽吟笑,环住她纤细的腰肢,鼻息间是幽婉恬淡的馨香,一如她眉眼弯弯,笑意融融。
她只能是他的,完完全全属于他的,就如云凝只能长在北晏的漠漠土地中。楚惊风,他又怎会输给他!?
而薄光照在潇潇的脸庞上,映着淡淡绯红的晕。恍然间,那双翦水深瞳忽然悠悠张开,漾起浅淡的水华。
她又怎么会未醒?
唇角泛起一丝淡若烟云的轻笑,合上眸,羽睫翕动如蝶。
惊风,你为人夫,我为他妇,今生,注定无缘。
千般错,只叹浮生渺渺,天意弄人。
微凉的指尖抚上胸口,染上淡温。她明白,原来,早就心有所偏……
*
芙蓉花落,流香脉脉。
菱花镜前,曼妙佳人双眸盈盈如星,眉如玩柳,唇如粉樱,胭脂浅香衬得佳人平添三分亮丽,温婉娴雅的气质,让人不由驻足细赏。
“关瑞瑾,多时不见,果真还是太子妃的倾城之容。”绿烟站在那一身绛紫云裙之后,眼神冰凉。
“风总管,不也是一点未变。人常说女儿家爱梳妆打扮,这话,在总管身上却不见得……”瑞瑾眼神略一松散,却见绿烟仍是冰霜面,毫无笑意。
“呵。王的大计败就败在你身上!莫不是他赵倾茗当真冷面无情,就算他不要你了,可是,锦绣毕竟是他的骨血,将来是公主的富贵命。他怎就不念亲情了!?”绿烟凤眸一挑,嘴上是满满的不悦。
“呵呵呵呵……太子,太子他的城府之深,恐怕不输于晏王殿下吧。”瑞瑾“扑哧”笑出了声来,嘴上是淡淡的自嘲,“男人之间就是麻烦,为何非要争出个高下呢。到头,还不是惘然!”
“我看你是被关疯了是吧!关瑞瑾,何时你竟会说这种话——”绿烟不满地皱起两道秀眉,你的命是王上给的,关家世代都是我北晏的人。若是哪一天你没有利用价值了,你便是下一个千儿!”
瑞瑾闻言,忽而绽开一个讽刺的笑容,在镜前愈发浓艳,愈发张扬,笑声穿云而出:“哈哈哈哈,千儿,千儿!我一手害死了你,如今,我关瑞瑾果然也摆脱不了的,哈哈哈哈……”
“你疯了!”绿烟一急,两道眉拧到了一起。
瑞瑾不断点头,眼眸中是迷乱的烟雾:“对,对!我是疯了,我早就疯了!我本就不该活在这世上,锦绣本就不该出生。一切都是孽,都是孽啊——”
小轩窗外,花影重重,织锦绚烂。
那一切,尽数落入一双柔美细眸之中……
[的确挺纠结,越来越乱了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