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影缭乱,幕帘沉暗,香烟熏人。
“……侍寝是吗?……好,反正我的命都是王上的了。”潇潇抿唇而笑,婉约中带一抹凄冷,“只求王上能遵守诺言。”
内殿里,红烛摇曳。
晏烈冷峻的面色仍是影绰幽深,捉摸不透。
水青绣凤锦衣缓缓落下,一地凄清,潇潇独自浅笑,那笑容摇晃单薄,一身素白薄衫,如弱柳抚风,犹为可怜。
晏烈抿紧了下唇,倨傲地绷紧刚硬的面部线条,一双深眸低暗幽远。
紧接,月华一般的素衣如水滑落。只剩一件薄如蝉翼的丝制羽衣,女子细致纤瘦的身材隐隐可见,仍是默笑,烛影妖娆。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就在她准备放弃自己最后一丝自尊之时,一只大手紧紧钳制她细瘦的右臂,灼热的温度侵袭而来。
“知道,怎么不知道?”她盈盈浅笑,满脸的柔和,“我本就是王的女人,不是吗?”
“晚香居的侍女是怎么伺候的?几个月了,竟然还是这么瘦……”捉摸着他复杂的眼神,青凤锦衣早已盖在身上。潇潇哑然失笑,到头来,他竟然说这种话……
“瘦成这样,怎么侍寝?若本王要女人,也不会要这具身子。”他言辞冰冷,细致地将锦衣盖在她身上,深黑星眸漾起一丝怜惜,“莫非本王对你真是照顾不周了……”
“王——”潇潇嗓音一颤,只觉身上已暖和许多。眼前的邪魅男子,前一刻可以笑得冰冷妖冶,下一刻,又可以温柔得如同普通丈夫一般。她猜不透,猜不透如此男子,究竟有多少秘密,又为何要掩藏如此之深……
“明日本王就拨一批新的丫鬟到你那里。还有,一日三餐若不吃,本王会罚你。”他边说边梳理起那三千青丝,眸底是春水般的柔和。
一时间,竟被他的温柔所动容,满满的,心头如春风拂过般的安适。
“是本王疏忽了,这些日子,绿烟一直没给你诊脉疗养,倒是忙着周旋于那群女人之间……”他皱起俊眉,握起潇潇发凉的素手。
“王上,其实你该去看看那些新妃……”启言,柔声缓缓道。话毕,忽然一对星子般的黑眸直视而来,只得咽下那后半句话。
“方才的话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本王可是要你恨本王一辈子,而非像太元妃那样装做好人似的说什么‘一心为了本王’……”他诡谲而笑,唇角的笑容竟有几丝嘲讽。
“太元妃……什么叫做‘装做好人’?”闻言,潇潇蹙眉问道。
“告诉你也无妨。那个面慈心恶的女人,其实并非本王生母。”他忽地扬笑,目光渺远幽深,望向那摇曳烛火。
他依稀记得那年明媚的春,王宫尽数地方都能闻得浓烈的花香,紫红妖冶蔓延了一地。那一日,是北晏第一公主流绮诞生,天凤、南戎的使臣送来的贺礼堆了整个后庭。
镏金璀璨,王城上下一片喜气。小公主更是明丽可人,虽仅是初生粉婴,却仍是有美人之韵。流绮之容像极了当年艳倾晏都的第一美人流姬,更是被当年的晏王——晏烈父王喜爱至极。
虽然那时那曾让后宫掀起无数纷乱的南方女子已去,晏王伤怀许久,但流绮之生确实让后宫热闹了一番。众言这公主将会成为日后北晏第一美人,晏王得女大喜,赐名“流绮”,富贵雍容之意,又含了流姬之名。先前诞下龙子的流姬本已是第一妃子,公主降生,王妃之位更是稳稳在握。
虽说流姬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受晏王喜爱仅次那早已不知所踪的南方女子。然流姬出身不高,王妃之位颇有争议,但晏王一子一女皆是流姬所生,王妃之名无可厚非,朝野上下也都暗自默定。
可偌大后宫,总有人心怀不轨。当时左相之女元妃是晏王原本正妻,偏偏不能怀孕,只能眼睁睁看着流姬独占后宫,心中愈发妒恨,便心生歹毒。
红颜薄命,一杯掺有剧毒的雁醉酒,葬送一代美人如花性命。
晏王已失那南方女子,如今流姬又去,更是一蹶不振,郁郁寡欢。然左相势力庞大,气焰嚣张,元妃是动不得的。只得看着她一步一步铲除障碍,成了晏氏后宫之主。
说到此处,晏烈似是仍有一把怒火,黑眸暗沉如夜,死寂可怖。
“本王绝不允许有人伤害到母妃。母妃一生爱着父王,到头竟是如此惨淡下场。太元妃嘴上说是为本王扩充后宫的,实则那些女子大多都是左相一门。本王登基以来一直在削弱左相势力,提拔右相,然左相在朝野之中根深蒂固,实在难以下手。所以,你也见了,本王才会将流绮许入右相公子……”
潇潇默然而笑,目光皎若明月。一代君王,也有这么多痛苦,这么多难堪。他真的很累,可是,偏偏又是这样傲气的性子,掩藏得这么深,任谁也不肯倾诉。
若她能陪他一生,化解他心中怨气,也算是一件好事吧。
“潇……本王是不是无情之人?流绮该是本王最疼惜之人了,却也被本王如此利用。”他忽而转过身来,面色已柔和许多。
“王,你不是。”她忽然漾开轻柔甜笑,婉若烟云一般,淡淡的温润,“其实有时候,王你只是活得太累,有太多放不开。何不闲下心来,塌塌实实睡上一觉,做个好梦,放松自己……”
他淡淡颔首,深眸轻转,话语间仍是君王满满的傲气:“今夜,陪着我。”
“嗯?”错愕地抬眸。
“就按你所说,我累了,所以,就这一夜。”话音刚落,娇盈之躯早已腾空。潇潇满脸惊愕,却被男子抱至软塌,温热之息丝丝入耳:“不许逃。”
听闻此言,潇潇不禁“扑哧”一声,露出温润浅笑。带着些许孩子气,仍是傲气十足的男子,不该是那样寂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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