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此刻正站在离李家庄十几里外的一座小山上,他盘膝而坐,眼观鼻,鼻观心,双手掌心朝天,自然放在膝关节处。随着他的呼吸,周围就像青龙吸水一般形成一个气体漩涡,漩涡在他的头上呈逆时针旋转,不停的吸纳周围空气,竟有变大的趋势。因此异象,山上的枯枝、败叶、杂草也被顺带着牵引过来,远远望去,恰似一朵灰黄色的牵牛花在风中摇曳。
这种感觉凌云从未体验过,内力如奔腾的江河水一般,充盈经脉,游走于四肢百骸,最后又归于脐下的气海穴,而气海穴就像水泵一样,又将内力吐向奇经八脉,源源不断,周而复始。这就是开窍后进入的‘真仙境’的特征之一。到了如此境界的人,内力充沛,不用当心被人围攻,以致内力不济,气绝身亡,当然仅仅如此,那‘真仙境’就不会成为江湖人耗尽终身精力去追求的境界。其特征之二,此境界的高手,一窍开而百窍通,研习参悟速度远甚旁人,触类旁通,只要不出意外,假以时日,往往会开创新的武学,成为一代宗师。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凌云才适应这种奇妙的感觉,他下意识的停止了体内的内力运转,只见他头上呈漩涡状旋转的枯枝败叶杂草戛然而止,从头顶掉落,瞬间将他淹没。他一脸惊愕的从枯枝败叶中站起,打量了自己一番,不由苦笑。他抖了身上的枯叶,拿掉粘在头发上的枯枝、杂草,向着李家庄走去,他走的很慢,却又很难捕捉到他的身影,给人一种缩地成寸的感觉,甚是怪异。
凌云回到了李家庄,就像是一颗小石子丢进了深潭一般,没有激起多少波澜,由此看来,那个已然暗流涌动的世界便变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李家庄的村民还是如往常一般,上山打猎,下田除草。忙完事后,村口的槐树下还是有很多人聚在那里听刘二狗漫谈江湖,听到精彩的地方,还是会忍不住的鼓掌叫好,少了李淳找茬,他们多了不少乐趣。
无知便无畏,如此甚好。
“爹,回来了。”李凌一脸兴奋跑过去,拉着父亲的衣袖。
凌云微微一笑,嗯了一声,翻手抓住儿子的小手。
从归隐至今,已然九年,儿子从襁褓中的巴掌大变成现在的这般少年,自己隐忍了很多,妥协了很多,也改变了很多,甚至已经渐渐有些迷茫。再加上近两年,他的武功寸步未进,让他对江湖失去了任何眷念,他觉得家里已经不再需要其他人习武,虽说自己不是最厉害的,但也算是站在江湖顶端的人,完全有能力保护好这个家,所以他才没有反对岳父和妻子对儿子将来的规划,甚至还有意促成,让儿子走一条相对安稳的道路。直到看到儿子糟糕的表现,真正失望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原来内心深处连自己都不知道的角落,还是希望儿子能成为一个侠客,也正是如此,他才意识到自己心里原来还有期待,对儿子,又或者是对那座自己已然放下的江湖。他正是循着这点期待,通透了意念,冲破了那附在心灵的一层层枷锁,踏入了‘真仙’境界,从此从心所欲。
“你的袖管怎么有些脏?”
“爹,你突然之间就没了踪影,我和母亲都吓坏了。幸好我安慰母亲说你武功高强,绝对不会有事,才安了她的心。母亲好像不想让其他人知道院子里的事,就叫我一起把凌乱的后院整理了一番。”
凌云听后,心中暖暖的,再看自己的儿子,他的心境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儿子才八岁,凌云这么一想,顿时觉得企图让一个八岁的孩子具备担当和毅力,有点太求全责备了。
别了儿子,凌云回到了自己房间,见妻子坐在桌前,桌上放着一些烘干的花瓣,还有一些养神的干草药,再看她手上拿着针线,会心一笑,原来在做香囊。他轻轻的走了过去,屈着身子,从后面抱住自己的妻子,将脸贴在妻子的脸颊上。李母先是一惊,听到熟悉的声音后,她放下了手里的活,感觉到丈夫这么亲密的举动,她不由的脸色羞红,身子都跟着酥了,但突然想到早上在院子里发生的事,她的眉间爬上了一丝阴云。
“今天在院子里,吓着你了吧。”凌云握住妻子的手,看着她手腕处有些许擦伤,也许是搬东西的时候弄的,有些心痛,轻声说道。
“没有。”李淑泓摇了摇头,口是心非的道,但凌云明显的感觉到,她在尽力的克制自己因为害怕而不自主的身体抖动。
凌云没去细想,还以为是自己今天在院子的样子妻子一下接受不了,过几天就会慢慢好起来的,他安慰了妻子一番,便走出了房门,不知去了哪里。
凌云最终还是决定要教自己儿子武功,即便不入江湖,以后走上仕途,自己不在他身边,有点武功起码能自保。依着这个心理,他打算教儿子一些实用的功夫,比如轻功,点穴手法。轻功,是他自创的,似是跟儿子较真,名字直接沿用了前面儿子瞎掰的那个‘梯云纵’。难怪说‘真仙境’的武者可怕,凌云仅仅凭梯云纵这三个字,经过一番推演,便创出了这门武学,要是这个消息传到江湖上,得气死多少江湖侠客。
“你不是说想学‘梯云纵’么?”
“嗯。”李凌随口一答,过了半晌,他才反应过来,惊喜的道:“爹,你是要教我武功么?”
“你这么大声作什么?想被你母亲和你爷爷知道么?”凌云压低着声音,佯怒道。
李凌立马紧闭双唇,用手捂着嘴,直在那摇头。
“这‘梯云纵’,纵这一字说的很清楚,用脚发力,向上跃起。而梯云,就是把云当做梯子,要领在借力二字上,但云是不能借力的。所以我们要将内力运至两足涌泉穴,在跃起得之后,等升势渐弱,用左脚脚底蹬右脚脚背,再右脚向左脚借力,如此交互,同时腰腹发力,再配合内力运转周身,即可一下向上跃七八丈了。”
“爹,这个动作我学得来,但我没有内力,怎么办,再说这个内力怎么走,我也不清楚。”
“这个容易。”说完,凌云左手掌心搭在儿子后背,将一股内力打入儿子的体内,然后控制着这一小股内力,在他体内慢慢运转,在这之余,他居然还能分神吩咐儿子道:“主要感受体内这股带着凉意的内力是如何流动,如何运转的,这就是梯云纵的施展法门。”
凌云控制着内力运转一周后,笑着问儿子道:“你记住了多少?”
“我已经全部记住了。”李凌回答道。
凌云一皱眉,冷言道:“这习武之道,记住多少就是多少,来不得半点虚假,要是为了骗得我开心而撒谎,那你就太让我失望了。”
李凌一听这话,知道父亲误会自己了,以为自己说大话。他连忙解释,可身体的穴道他也不是很清楚,便指手画脚的比划了一番,这一番解释,听得凌云目瞪口呆,他没想到儿子居然有这过目不忘的本事。他连忙跑到书房里面去找了一本医术,递给李凌。李凌打开一看,只见医术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周身经络和穴道,他连忙合起来,对着父亲尴尬一笑,他总不能告诉父亲,自己有密集恐惧症吧。
看着儿子尴尬一笑,凌云也觉得自己此举有些不妥,他思索了片刻,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李凌定眼一开,吕神经三个字映入眼帘。他看完后,不禁笑了起来。这书名也真是有点味道,女神经?见父亲一脸错愕,他敛去笑容,问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只听见父亲一本正经的说道,这是他师父的名字。这下轮到李凌错愕了,原来父亲还有师傅,但想想也对,要是没有师父,父亲这么高深的武功也不可能凭空练出来。
“这两本书你都要好好练,这本内功心法是基础,也是本门的不传之密,没有征得师父同意,我不敢全部传授于你,你先学这上半部,等日后见了师父,得到他同意,我再传你下半部。”说完,他竟然直接把书撕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放回怀中,一部分递给了李凌。
“这本医术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在大街上随便花几个铜板就能买到,不过你必须要记住这上面的内容,因为记不住这个,我教你那套经我修正过的‘兰花拂穴手’也没什么意义。”
听了父亲的话,李凌心里乐开了花,他以前看金庸先生的小说《神雕英雄传》的时候,对这个‘兰花拂穴手’印象深刻。他不止一次想过要是自己也会这门武学就好了。这个八岁小孩心里那个二十一岁的diao丝灵魂已经春心萌动了,此刻他的心里只想到了四个字‘点穴,背走’。
接下来这几天,李凌就像着了魔一般,竟只用了三天就记住了人体的720处穴道。凌云知道后免不了要考校一番。
“人体周身约有52个单穴,300个双穴、50个经外奇穴,共720个穴位。有108个要害穴,其中有72个穴一般点击不至于致命,其余36个穴是致命穴,俗称‘死穴’。其中百会穴位于头顶正中,为手足三阳,督脉之会,击中即致晕,巨力打击致死。太阳穴在眉梢与外眼角之间向后约一寸凹处,为奇穴,击中致头昏、眼黑、耳鸣……”
凌云听儿子在那侃侃而谈,如数家珍,不由点头,却不忘适时的浇一盆冷水。
“好了,不用背了,我知道你记住了。但记住穴道和点中穴道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别人又不是木头,站在那里给你点,从今天开始,我便教你这‘兰花拂穴手’。这个手法,要配合轻功,你现在施展不出来,等你以后有了自己的内力,再施展也不迟,现在你要做的就是给我死记住这些点穴手法。”
父亲给自己的那半本内功心法,记录的全是师祖从别派明抢或者暗夺而来内功心法,估计是为找来借鉴的,不过这个师祖也是有趣,居然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把别派的内功心法写到自己的经书中,还把书名以自己的名字命名。最后,李凌在看完这半本经书后,选了清虚门的《清虚决》,原因无他,既然敢以门派的名字命名,这内功心法必有他非凡之处,当然他也知道,父亲身上的那半本记载的内功心法肯定更加厉害,但人还是实际一点好,有的吃就先吃着,饿着肚子等美味佳肴,那是有理想,有抱负,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做的,显然,李凌不是,或者说李凌心里装着的那个二十一岁的灵魂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