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楚一尘收留了朱晓在他的公寓里,自己搬回了楚家的平层别墅。
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只有沈婷一个人,死气沉沉的。
楚不凡忙着解决几点集团的危机,已经几天没有回来了,连保姆张妈都回乡下躲避探亲去了。
沈婷不声不响,不哭不闹,陷入了一种麻木的状态,楚一尘煮了一碗简单的葱花面,放在沈婷面前,可是她连看都不看,不吃不睡,只是对着落地窗发呆。
窗外是无限美好的夜景,灯火通明,歌舞升平,是一个城市一天中最性感的时间。
窗内是无尽悲哀的缩影,容颜已逝,爱人心死,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凄楚的遭逢。
交相辉映。
楚一尘又去冲了一杯葡萄糖水,沈婷傻傻的喝了几口,还弄湿了前怀。
服侍母亲躺下之后,楚一尘去了一间客房,他的房间朱晓住过,他不想和这个女人的气息有任何的瓜葛。
辗转反侧。
回国之后,楚一尘像是一只踩在球上的动物,拼命地倒换双脚,使自己不至于从球上摔下来,而从来不去思考自己为什么要踩在这个球上。
直到他从球上掉下来,他才发现其实自己完全没有必要踩这个球,而在踩球的过程中却已经浪费了大量的时间与精力。
楚一尘的内心百感交集,这不到一年所发生的事情像电影一样流转于他眼前,他反复的咀嚼,最终聚焦在这样一个问题,“我为什么要报复楚不凡?”
“楚不凡是我的父亲,等他百年之后所有的财产都会归我所有,我为什么要和他过不去呢?
不是,他不是父亲,他只是一个精子的提供者,二十六年他对我极其吝啬,怎么可能会把财产留给我?
可是,他毕竟供我读了斯坦福,高昂的学费不是一般家庭所能负担得起的。
不对,他只是出了学费,他说过,他挣的钱只配他一个人花。
即便是这样,我还是用他的钱买了房子和车子。
不是,那只是交换,是他让我娶他玩过的女人的交换。
可是,我为什么要帮朱晓生下这个孩子,我是在报复他还是在报复母亲?
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母亲,也没有我,否则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寻欢作乐!
可是现在的状况真的好吗?
楚不凡憔悴了,母亲崩溃了,朱晓颜面扫地了,而我呢?
白吟冰不知道去哪里了,这许多年来碰到的唯一心仪的人就这样被我弄丢了。
我若不陪朱晓演这场戏,生活该是多么的平静,朱晓可以打掉这个孩子重新回到校园里,楚不凡管他怎样左拥右抱,只要他身体能应付得来,和我也没什么关系,母亲就算自哀自叹,也不至于成了现在的样子。”
楚一尘觉得自己的脑袋要炸开了,猛然间,他眼前出现了一个上世纪80年代的居民楼,那时他才六岁,他不久前还和小伙伴们一起撒尿和泥玩儿。
那天他和隔壁单元的小胖儿在沙堆里弄出了个小山,从山尖往下刨了个洞,用麻布袋盖好,又捧了些沙在上面做好伪装,然后小胖儿守着他们的杰作,他去找那个对自己芳心暗许的小黑妞儿,骗她说只要她敢爬到这个迷你山上,自己就答应做她男朋友,并请她吃一个汽水糖。
小黑妞儿信以为真,鼓足勇气爬了上去,结果一条腿掉进了洞里,他和小胖儿傻兮兮地笑她,笑够了才把她救出来,三个人都满头满脸的沙,小黑妞儿说,“你以后就是我男朋友了,现在去给我买汽水糖吧。”他一听,急了,拿出几分钱,说“汽水糖我可以请你吃,男朋友还是让小胖儿做吧。”小胖儿继续在旁边傻兮兮地笑。
他那天开心极了,嘴里含着汽水糖,一路蹦蹦跳跳地回家去,脖子上的钥匙左右摇晃。
爸爸妈妈本来说今天很忙,不会回家,让他去奶奶家住,可是他在外面疯玩了一天,灰头土脸的,怕奶奶又要唠叨他,还不如回自己家,反正他胆子大,晚上买两个馍馍也饿不着。
他吹着小口哨开了门,那时候他的家还很小,进了大门便一览无余。
他站在门口,看见一个不认识的阿姨赤条条地坐在他爸爸身上,他歪着头,叫了一声,“爸爸,你在干嘛?”
他们像受了电击一样,从沙发上弹起来,这个女人捡起扔在地上的杂乱的衣服,呜呜哭着跑进了厕所,楚不凡则抬起一脚把楚一尘踹飞了起来,这是楚一尘第一次感受飞翔。接着楚不凡一句话不说,左右开弓扇了楚一尘无数的嘴巴,直打到他的脸肿了起来,张不开嘴,说不出话。
这是他的童年,如假包换的童年,所有的快乐都在这一天碎成了渣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