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飘起了雪花,漫天的雪花如精灵一般舒展着自己白色的身体,飘呀飘,飘呀飘,无声中给大地换上一身白..
天冷了,砖厂停工,老三去烧锅炉,老大还在玻璃丝厂上班,十一月中旬,发了七月份的工资,厂里的销路不好,没把欠的工资都结了,康建生说:过年,争取年前把工资都发了。很多工人都不想干了,只是工资没有结,不能不干,怕人走了,钱没了。十一月下旬,老二和小钰回来了,姜荣贵和徐秀莲又跑了,把老二和小钰丢在了哈尔滨..时光的齿轮回到1990年,奶奶带着小五回老家,小钰在姜荣涵家..老大、老二、老三,留在家里,老大和老二做零工,老三小,做不了,只能自己照顾自己,自己找吃的,除了要饭,也干不了别的,老三每次出去,都用锅底灰抹在脸上,走在大街上,别人不认识,就算碰到同学也只是面面相觑..
“行行好,行行好..”老三敲着门。
“滚,臭要饭子..”
“行行好,行行好..”
“孩子,进来吧,天冷。”好心的房主人把老三叫进屋。
“谢谢爷爷。”
房主人是一个六十多岁老人,正在吃饭。
“孩子,一起吃。”
“不用了。”老三摇摇头,他不愿意留下来,要点回去吃,回家怎么吃没人看见,有人盯着吃仅有的一丝丝自尊也受不了..老人拉住老三说:“别怕,孩子,趁热吃,吃完走,我家就我一个人在家,洗洗..”老三扭不过房主人的好心,只好去洗脸,脸上的灰尘洗去,稚嫩的小脸白白净净,要不是生在这样的家庭中,他现在该在课堂里聆听老师的教诲。
“孩子,你的家人呢?”老人问。
老三摇摇头。
“唉..。”老人叹口气:“没亲人吗?”
“有。”老三小声的说。
“有亲人还这样呀,世态炎凉,世态炎凉,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老人嘀咕着。
老三低着头,没有说话。
“人情冷暖,唉..”老人感慨的说着:“人情淡如水..”
老三慢慢抬起头,看着好心的老人,老人的话很有道理,没有可怜、没有讽刺、没有嬉笑,只有真谛!
“来来来,吃饭。”
老三接过碗筷,家的温馨,又回来了。
“吃菜..”老人夹着菜。
“谢谢爷爷,我自己来..”老三说。
“谢什么,吃..”老人说。
“好。”老三夹着菜。多少时间过去了,老三第一次感到人间有爱。老人一边吃一边讲诉着自己的故事,老人姓秦,****期间被牵连,妻离子散,自己饱尝人间疾苦..平反后,可以回到原单位,老秦放弃了,留在这里..只有同样在痛苦中挣扎过的人,才懂得人间最可怕的痛苦莫过如此..
星期三下午,老大和二老拿到了工钱,这是他俩三天的零工钱。老大笑着说:“走,买粮去。”
“大哥,能买一袋大茬子吗?”
“差不多。”
..
这时,迎面来了三个人,拦住老大和老二的去路,亮出刀子,喊道:“兄弟,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老大和老二一愣,遇上抢劫的了,转身要跑,后面又出来两个人,拿着刀子,把老大和老二夹在中间,老大上前哀求着:“各位大哥,各位大哥,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识相点。”
“妈的,老实点,一会儿叫你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各位大哥..”
“别动..”
两个人把刀架在老大和老二的脖子上,另外两个人翻钱,一个人把风。
“各位大哥,这钱是买粮的..”
“去你妈的,少啰嗦..”
“各位大哥,行行好..”
“孝敬我们了..”
..
五个人抢完钱,跑了.。。老二怒骂道:“等着,早晚有一天叫你还回来..”老大沮丧的蹲在地上:“唉..”用拳头一下一下打着地面..
小钰在姜荣涵家里,吃喝不愁,不过,有一件事情让她愁得抬不起头来,那就是姜荣涵总在问她一件事:“小钰,你想好了吗,该改口了吧?”
“大姑..”小钰喃喃地说。
“怎么还叫大姑呢?”姜荣涵问。
“我..”小钰支吾着。
“我什么呢?”姜荣涵问。
小钰低下头不说话。
“你爹妈都不要你了,我们要你,你说,我们一家人对你不好吗?知冷知热,问寒问暖,好吃好喝,你怎么就不懂呢?”姜荣涵说。
“我懂。”小钰喃喃说道。
“懂,怎么不同意呢?跟着我们总比你父母好,以后好好上学,将来有出息,嫁个好人家,多好呀。”姜荣涵说。
“可是..”小钰犯难的说。
“可是什么?在这里不好吗?全家人都疼你,拿你当个宝,你在家什么样你自己不知道吗?还想什么呢?”
“大姑..”小钰拉着长音。
“别叫我。”姜荣涵气氛的说。
小钰来到姜荣涵家里没几天,姜荣涵就逼着小钰改口叫妈。
晚上,姜荣涵跟陈卫国提起改口事情,陈卫国说:“再等等,再等等,别逼孩子,再给孩子点时间,习惯就好了,要有个过渡期。”
“这孩子,真不识数。”姜荣涵气愤的说:“就该挨饿。”
“急不来,给孩子一点时间,时间能改变一切。”陈卫国说。
“死孩子..”姜荣涵骂着。
小钰听到窃窃私语,心里有说不出的委屈,有种摆不脱的恨:凭什么,凭什么叫我改口,凭什么叫我改姓..
寒天阴冷,外面飘起小雪,炉火烧的通红,姜荣涵在炒菜。
“大姑,我帮你。”小钰跑来说。
“不用。”姜荣涵冷冷的说道。
小钰走开。
“去,把院子里的雪扫了。”
“嗯。”小钰出门。
“扫不完,别回来吃饭。”姜荣涵恶狠狠的说道。
小钰拿着扫把,从门口开始扫起来,一下一下的往外扫,院子很大,小钰把雪直接扫进菜地里。
“卫国,卫国.。。”姜荣涵喊着:“吃饭了。”
“小钰呢?”陈卫国从里屋出来,看小钰没在屋,问道。
“扫雪去了。”姜荣涵瞟了一眼窗外说。
“先吃饭,雪没停,扫了一会儿又盖上了,停了再扫。”陈卫国说。
“别管她,叫她扫,臭丫头,不知好歹,好好治治她。”姜荣涵刁难的说。
“她还小,跟她置什么气?”陈卫国说。
“吃饭。”
“我去叫她?”
“不用,这么小就知道犟,不给点颜色还了得,我们又不是她爹娘,凭什么惯着她?”姜荣涵愤恨的说:“现在不好好修理她,以后还了得。”
“传出去,不好。”陈卫国说。
“有什么好不好,她父母都不要她了,我们要她,她还不干..水仙不开花,在我这里装蒜。看我不好好修理她,常言道:小树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哏赳赳。给她点颜色她才知道厉害..”
小钰扫到大门口,回身一看,又下满了,雪花盖住了地面,她从大门口往回扫。
姜荣涵贴着玻璃窗往外看,大喊道:“扫完,再回来。”
小钰冻的直哆嗦,手套打透,双手已经僵住,脚底板发麻,浑身上下没有热气,小脸红的发紫,扫把都拿不稳。
“行了,行了,别扫了,进来吧。”陈卫国喊道:“雪停了再弄。”
“没扫完,不行。”姜荣涵厉声说。
“算了,你别跟孩子叫板。”
陈卫国出去,拉着小钰回去:“行了,行了,不扫了,回屋,回屋吃饭了..”
小钰冻的路都走不稳,踉跄的说:“大姑,不让。”
“没事,有我在,天太冷了,晴天再扫..”陈卫国拉着小钰进屋。姜荣涵吃完饭坐在里屋炕头上,听见小钰进来,探出头来,狠狠瞟了一眼小钰,小钰躲在一边不敢看姜荣涵,陈卫国倒着温水:“洗洗,吃饭了。”
“还好意思吃?”姜荣涵指桑骂槐的说:“能吃下去吗?”
“行了,有完没完了。”陈卫国说。
“吃吃吃,噎死你。”姜荣涵诅咒道
“够了。”
小钰不敢吱声。
“快洗洗,一会儿凉了,我给你盛饭。”
小钰点点头,胆怯怯的洗着脸。
姜荣涵对小钰的态度越来越冷,从开始的关心呵护到现在愤恨咒骂..原因只有一个:小钰不改姓,不叫爸妈。
老二来看小钰,姜荣涵和陈卫国不在家,小钰把这些天的委屈都化成了泪水,见到老二就呜呜呜的哭起来:“二哥,我想家了,我想回家..”
“小钰,你怎么了?”老二问。其实,不问老二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在这里受气了。
“我不想在这里待着了,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小钰哭诉着。
“这里不好吗?咱家你又不是不知道?”老二知道小钰受委屈,就算受委屈也比在家好,老二不想让小钰回家受苦,最起码,在这里能吃饱肚子,饿不到。
“不好,我要回家,哪怕是要饭我也要回家。”小钰坚定的说:“我不想在这里了,一天也不想待了..”
“好,”老二明白的点点头:“好,我们回家。”
家,还是原来的家,破烂不堪,外面下大雪里面下小雪,外屋是冬天,里屋是秋天,塌下来的一半房屋始终没有修好,四个人挤在炕上,黑漆漆的夜里一点光亮也没有..
“臭丫头,跑哪里去了,还不回来?”姜荣涵骂道。
“这时候还不回来,会不会出事?”陈卫国问。
“出事好,省着烦,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去哪也不说一声。”姜荣涵诅咒着。
“你呀,你看你的脾气,谁受着了?”陈卫国说。
“我对她那里不好?”姜荣涵反问道。
“好好好,很好,比她爹娘都好。”陈卫国说:“都把孩子好丢了。”
“本身就好吗?”姜荣涵不服气的说:“她爹娘,有我对她好吗?”
“就你好,你说,丢了咋办?”陈卫国问。
“你这么一声,提醒我了,小钰不会真的丢了吧?”姜荣涵说。
“不知道。”陈卫国摇摇头:“我明天去她家看看,是不是回家了。”
“看什么,丢就丢了呗,有福不会享。”
“你天天骂,把人家骂的连狗都不如,谁受着了你,不丢才怪。”
“丢就丢了,反正她爹妈都不管,早晚也得被拐跑。”
“你呀,怎么这么说,太不像话了,再不济,你们也是亲戚。”
“我没有这样的亲戚..”
“没时间跟你扯..”
过了一会儿,姜荣涵淡淡的说:“这个死丫头也真是的,明天你去看看吧,要真丢了,也没法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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