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走出了那座诡异的古代小镇后,封君好略微感到一阵恍惚,让他惊异的事情发生了……
他所看见的一切事物都在渐渐地褪去颜色,变成了毫无生气的黑白两色。似乎是进入到了画家素描出来的阴森地狱一般。
“这是……被剥夺了视觉吗?”
“不对啊!明明我自己还是有颜色的嘛。”
“难道说……”封君好咽了咽口水,“这片世界真的是黑白的吗……”
他脚下的青石砖路曲折地向前一路蜿蜒,甚至到了前方的悬崖亦没有停下,而是极其诡异地悬在空中继续延伸,延伸到了地平线那端,而悬崖的下方,则是一片无比平静的大海……
“以你的身体素质,且不说能否冲破第一关的把守,哪怕能够过了这第一关,之后还要走一段黄泉路。”
“所谓黄泉路,即是接引之路。所有阳寿未尽的孤魂野鬼都困在那里,只有等到阳寿尽了才能进去向阎王报道。作为活人的异能者,如果精神不够强劲的话,将会永远困在黄泉路,直到死去的那一刻。”
小好呆呆地看着那条似乎没有尽头的青石路,“这应该就是黄泉路了吧……”
“精神太弱的话,就会永远困在那里吗……”小好忽然有些紧张,认真地思考着精神力是什么东西……此时他已经走到了悬崖边上,即将踏上那端浮空的青石路。
“不过说起来这条黄泉路的下面不就是海了嘛……如果真的被困住的话只要跳下去就好了吧……”说着,小好低头看向那片异常平静的大海,忽然,一阵极其浓烈的血腥味灌入他的鼻腔,封君好直接仰倒在地上,蜷缩着干呕了起来。
“呕……”
“好……臭……”
“难道说……这片海……”
“根本不是海吗……”封君好被心中某个恐怖的想法吓了一大跳,可是偏偏想来想去似乎越来越觉得合理……他不禁头皮一阵发麻,手足无措地挠着头发来回徘徊着。
“……拼了!”他猛一咬牙,尽量屏住呼吸,踏上了浮空的青石路。
就在他双脚站定的一瞬间,他的视觉似乎产生了什么变化,骤然看见窄窄的一段青石路上,竟然站满了无穷无尽的死人!
小好下意识地惊叫了一声,试图后退,却猛地一脚踏空,整个人直直向下翻落。千钧一发间,封君好仓促地伸出一只手抓住青石路的边缘,整个人悬在了外面。他的心跳速率骤然暴增,紧张无比地想喘上两口粗气,却发觉离那片沉默的海洋更近以后,那股血腥味更加浓烈……他转头看向身后,那片悬崖乃至于先前走出来的古代小镇已经全无踪迹……
封君好小心翼翼地重新爬上来,身子还未站稳,一道飘忽的鬼影渐渐向他靠近,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那鬼影竟然直接从他身上穿过,自顾自地向前飘去,又惊出他一身冷汗。
“都没有实体的吗……”封君好蠢萌地压低了声音自言自语道,好像是害怕这些“鬼”听见似的。这条路上的鬼摩肩接踵地陆陆续续地向前方飘去,一眼望去,简直跟旅游旺季的长城似的。好在他们是没有实体的,飘得快的鬼无论前方是人是鬼都轻飘飘地穿过去毫无影响,否则以天~朝~人民挤公交的战斗力,就算是封君好和阿诺州长加比利王合体,由小好来吼一句“我来组成头部”,也只能从灰溜溜地血海里游过去。
说这些游荡的是鬼,实际上他们的外观和人类在大体上没什么不同,都是和小好同一个时代的人类,身上穿着二十一世纪的服装、戴着二十一世纪的装饰。最初穿过小好身体的那个女鬼甚至还挎着个LV包……只不过所有的鬼都是用飘的——他们没有脚。而且每一个鬼的神态都十分相似,目光空洞而呆滞。
发现这些鬼似乎对自己没什么威胁以后,小好便决定继续向前走走看。他随着“鬼”流慢慢地走着,十分钟后,封君好渐渐地不耐烦起来,加快了速度,不断地穿过前方的鬼群。
又过了一段时间,封君好莫名地感觉到烦躁,这到处都是黑白的景象让他极其不适应,再加上附近的仁兄和美女又没有和他聊天在路上做个伴的意思,他决定加快速度离开这里赶紧到下一个地方,于是,他开始小跑起来。
然而,望山跑死马,无论他怎么跑,眼前的青石路仍然看不出有尽头的样子,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在前进了。
“哈……已经过了多久了……”小好气喘吁吁地跑着,速度越来越慢,一阵阴凉的后怕感升起,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很久之前,就渐渐没有了时间流逝的感念。再这样下去,就算是跑上一个礼拜,他也不会记得自己跑了多久……
他的四周,整个天地,只剩下一片灰白,一片海,一群鬼,一条贯穿两端地平线的路。
封君好开始慌张起来,他紧张地喃喃自语: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真的要被困在这里了啊……”
或许是跑了太久,他感到双脚已经有点麻木,缓下了脚步,下意识地低头看去,险些又惊叫出声——
他的双脚,从脚尖开始,已经略微开始变得透明起来……
“作为活人的异能者,如果精神不够强劲的话,将会永远困在黄泉路,直到死去的那一刻。”
张烟花的那番话,不断地在他的脑海里回响着,小好的后背已经湿透了,不知是累的还是吓的。他用力地敲打着自己的额头,
“办法办法办法……”
“快想想啊……”
他索性就地坐了下来,苦苦地思索着。
“如果我是孟蝶生的话……”他的目光有些呆滞,努力地回想着孟蝶生做过的事情,模拟着孟蝶生的思维方式,然后,极其诡异地看了一眼下方的血海,猛然晃了晃脑袋:
“不行不行不行……那家伙做的事情太危险了……”
“如果我是小堇我该怎么做……”想着,他脑子里突兀地冒出小堇无精打采地拿着玩具锤子把打地鼠的游戏机砸得瑟瑟发抖的画面,冒出了一丝冷汗。
“还……还是算了吧……“
“还能怎么办啊……总不能用桥哥的方式去思考吧……肯定比小堇更加不靠谱啊……”封君好苦恼地叹了一口气:
“以他的性格,压根就不会感到害怕吧?说不定还会这样语气轻松地跟长得比较漂亮的女鬼搭讪——”小好努力装出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压低了嗓门,对着身前漂浮前进的鬼说着:
“嗨,美女,你的腿好细啊,而且这个LV包品味还真不错哦!”
话语间,他又装出轻佻地眼神看着眼前那个女鬼……的LV……
“啊!!!!”
封君好这次真的惊叫了起来,吓出一身冷汗,仰倒在地,手脚并用地反向爬着,试图远离他前面的……
最开始穿过他的……
那个挎着LV包的女鬼!!!
“L、L、LV包啊!!!呃……不对,”他突然觉得这样叫会很奇怪,萌萌地愣了一下,想了一下,换了个喊法:
“鬼啊!!!嗯……?”封君好突然有些尴尬,如果是鬼的话,是一开始踏上这条青石路才该喊的东西,从刚才到现在他见的鬼已经不少了……
那个女鬼突然停下了前进,空洞无神的眼睛似乎掠过一丝茫然的神采,漂浮在封君好的面前,注视了封君好一会,而后,那女鬼又轻轻地开口,喃喃道:
“一天。”
封君好汗毛都全部炸开了,而那女鬼说完这个极其诡异不明意义的时间词后,又继续以比其他鬼魂更快的速度向前飘走了。
封君好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
“什、什么跟什么啊!为什么刚刚在我前面的女鬼会突然到我后面去了啊!呃……不对,好像我刚才一直在跑,不知不觉间超过了也不奇怪……但是女鬼怎么会说话啊!!而且为什么会跟我说出‘一天’那么诡异的词啊!!!嗯?”封君好脑中闪过一丝灵感,零碎的线索在脑海中一点点地串联起来。
满路的野鬼。
飘浮速度的差异。
会说话的女鬼。
正在渐渐消失的,他的双脚。
“一天”……
“所有阳寿未尽的鬼,都会被困在那里……”封君好再次回忆起张烟花说过的话,若有所思地站起身来,隐隐约约有了些许猜想。他鼓起勇气,对面前正在飘来的一只中年的野鬼打了声招呼:
“喂!这位……大叔……”
那中年野鬼的反应和先前的女鬼如出一辙,空洞茫然的眼神恢复些许疑惑的神采,仿佛僵尸般生硬地开口。
“两年,四个月,二十三天。”
封君好强行压下心中的毛骨悚然,看着那中年人模样的游魂死板地说完另一段日期后,继续向前飘走。他继续咬着手指拼命地思索着:
“先前太慌张了,以至于先入为主地想着离开这里,完全没发现这里的‘鬼’是可以说话的啊……”
“可是他们只会说一个日期而已,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封君好又转身看向周围的野鬼,忽然发现在鬼魂群中,飘来一个行动十分迟缓的小男孩模样的野鬼。那小鬼显然有些与众不同,他的下半身仍然可以看到脚在行走的样子,只是比封君好的双脚还要淡薄许多,几乎快要消失了,但确实看得见。
封君好疑惑地呐呐着:“难道说……”他再上前跟那小鬼打招呼,小鬼的眼神同样空洞无神,却似乎没有之前的那两只鬼那般明显。
“七十一年,六个月,五天。”
小鬼阴冷的稚嫩的声音响起。
看到那只小鬼飘远后,封君好这才开始认真注意周围鬼魂的情形,又再问了几个鬼。
“十年,十一个月,七天。”这是一个六十老妪的日期。
“五十二年,十一个月,十四天。”这是一个学生模样的游魂。
“三天。”这是一个白发垂髫,身躯佝偻的老人。
……
封君好又坐在了地上,咬着手指试图总结着目前的结论。他原先一直没有留意,但鬼魂确实有着一些特质:飘得越快的鬼,其眼神越加空洞,所说的日期也就越短。而飘得越慢的鬼,双脚的痕迹则相对更为清晰,所说的日期相对地更长。
“也就是说,他们所说的日期,是距离‘阳寿’耗尽的期限吗?”
张烟花说过,所有意外死亡的孤魂野鬼皆不能进入地府报道,必须在黄泉路上徘徊,直到阳寿耗尽。如此说来,也就解释得通了……阳寿越快接近结束,这些鬼就更加接近‘鬼魂’的形态,表现就在于眼神空洞和双脚的消失。
得出这个结论以后,封君好开始紧张起来。
“也就是说,如果不想点什么办法出去的话,我也要一直在这里徘徊、渐渐地失去意识,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