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车狂饮了几杯酒,心情总算淡定下来。佳人举杯劝酒,一阵清香袭来。子车避也不是,不避也不是,只好连忙一口喝了,涨得脸色微红。
赢盘在一旁早已看见了子车的局促模样,心中已有了八九分猜测:子车必是第一次来这种风月场所。赢盘本就打着结交子车的心思,而成为知交的方法大概无外乎三种最妙:一起蹲过牢,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
赢盘自然不会去点破子车的窘态,自顾怀抱美人饮酒,只把子车交给那楚楚动人地望着子车的名伶。英雄难过美人关嘛。
那女子愈发靠得近了,轻柔曼妙的娇躯倚了过来,子车身体僵硬,不敢动作。
正尴尬时,老鸨敲了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位着轻纱长袖宽摆裙的女子。那女子眉目清秀,琼鼻樱唇,一双眼睛灵动无限,让人仿佛是突然看到了一曲夏日清流。
“几位公子,这是新来的舞妓,身段舞姿也还不错,就让她给几位跳个舞助助酒兴。”老鸨满脸堆笑说道,说完便识趣地掩门走了。只留下了那舞女。
女子并不慌张,微微给几人福了个礼,然后身姿曼妙地舞动起来。
长袖飘飘,若轻云蔽月,舞动飞旋,似流风回雪。
虽无乐曲以相奏,仍然令众人观而忘神。
女子转身,素手扶于腰畔,秀发摇曳,再回过身来,突然左手甩起长袖,一抹残影直飞赢盘,右手上也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如柳叶般细长的软剑。她以剑斩断了长袖裙摆,飞身直取赢盘面门。
赢盘大惊,目光一狠,一把将旁边陪酒的侍女拉到身前,吓得那侍女花容失色。
赢盘身旁跟随的侍卫也不是寻常角色,一中年侍卫拔刀跃至赢盘身前,刀光闪烁,几朵飞花模样的暗器跌落在地。也算是救了那可怜侍女一命。
此时那刺客女子已与中年侍卫战在一处,剑若飘柳,招招致命,年纪不大,这剑法却着实了得。
赢盘冷静了下来,推开怀中侍女,若有所思地说道:“唯物主义的兵者么?难道是巨子盟的杀手?幸好我几个月前招来了‘鬼武刀’范折,要不然今日只怕会丢了性命。”
“鬼武刀”范折,法家一门的成名高手,竟不知怎么会甘心屈膝来当秦王四子的侍从?
范折的刀法凶狠惨厉,随刀而出的还有阵阵鬼影,压得那女刺客无法还手。
那女子虽然剑法精妙,但毕竟距范折还有一定差距,而她也并未料到赢盘竟招来了范折护卫,只怕今日完不成任务不说,逃命也很难了。
范折眼光一立,挥刀从女子头的左上方一刀向右下斩去,半月形的黑色刀气忽然幻化出了一张恐怖鬼脸。刀气穿过青柳剑,猛然斩入女子的胸口,倏尔不见。
女子一声闷哼,剑已没了力气。范折的刀接踵而至,细柳剑只能无力地格挡一下。也多亏这一挡,刀便斜斜斩向了她的右肩,划破衣衫,血花四溅。
女子忍住疼痛,口中含着一口血不及吐出,借着这一刀之力,向后退去,飞身撞破窗户逃走。
范折刚想去追,又怕还有其他刺客埋伏,若是赢盘出了事便得不偿失了,只好收刀驻足。
众人此刻定下神来,纷纷近前询问赢盘安危,赢盘示意自己无事之后,便潜了众人各自归去。自己也在范折的陪同下回府了。
子车早已因嵇籍的建议而在咸阳买了处府邸,房屋院落不大,但胜在精致文雅,子车一个人居住正合适不过。
穿过家门前的一条小巷,子车心中正回想今日之事,只猜是王室纷争,自己还是不纠缠的好。忽然看见在近家前的一个幽暗的转角处倚墙躺着一个人。他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这不会是那个女刺客吧?
子车走到近前,果然正是那女刺客!
她面色苍白,衣衫破烂,嘴角尚有血迹,最触目惊心的是她右肩上的那一道刀伤!深可见骨,血早已染了衣衫,而这血竟然红中透着黑!
子车皱起了眉头,他本不想沾染上这纠纷,但看这刺客年纪只不过与自己一般大,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个坏人,万一她也是被迫无奈才牵扯上王室纠纷,自己如此冷血,良心又怎能过得去?
倘若这刺客是个凶神恶煞目光阴狠的男性杀手,子车出于自保的考虑是万万不会相救的。可此刻的刺客偏偏是个面貌清丽的小姑娘!她此刻虽已昏迷,双唇紧闭,眉头微皱,看起来楚楚可怜,但柔弱之中透露出一种坚强。
子车不知怎地又回想起了她那一双灵动如夏日清流般的眼眸。
子车叹了口气,俯身抱起那女子,进了府去。
子车将她抱进了厢房,放在床上,女子不知是不是疼痛,轻哼了一声,似有转醒的模样。她眼睛用力而缓慢地睁开,看见摇曳的烛火与模糊的人影,自己是在哪里?这人又是谁?她挣扎了一番,却终于又昏了过去。
子车这辈子大概只治过李二狗崴到的脚,他盯着这重伤的女子无从下手。于是他匆匆出了家门来到了郎中家里,又随便编了个故事,向郎中讨教如何救治刀伤的法子。郎中本有意随他去救人,但子车想到这刺客一事明日必惹得满城风雨,又怎敢请郎中前去?于是又讲了一番生硬的谎话拒绝了热情的郎中老先生。
他又去药铺依郎中之言买了药材纱布,之后急忙匆匆返家。
子车烧了热水,轻轻撕开女子肩头的衣衫,心想这只是为救你性命,只好得罪了。他用热水与毛巾清理了伤口。
如此之深的伤口本应用线缝合的,但子车并不是个郎中,只好简单地敷一下药。只怕日后会留下不小的疤痕。
子车正欲敷药,又眉头一皱。伤口中流出来的血是黑色的!
哪怕再没常识的人也必定知道这是中毒的迹象。子车用手在伤口周围用力挤压,试图挤出那些毒血,但这无济于事,仍旧还有混合着黑色的血流出。只怕单单凭挤压是不能完全清理出这刀伤之中的毒素的。
子车不由紧紧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