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原来热闹的校园，因为细雨变得萧条。敬国却喜欢这样的校园，这个时候人们兀自躲雨，多半不会到这花丛深处。于是那假山上的亭子便可供他独用了。他点燃了烟，心事随着那袅袅飞烟飘向远方。独自抽完了两根烟，他的意识才缓缓地回来。两手扶了栏杆，翘首望着亭檐下的水柱。。。。。。
“我不知道你竟然学会了抽烟。”一个人闯进了他的清净之地。敬国回首，看到玄芝收了伞，呆呆地望着他。仿佛先生抓住了优等生在做坏事，脸上懊恼大于失望。
“我只想片刻做一下自己。”他错过她的眼神“扮演社会角色和家庭角色大过于自己。白天有工作要做，夜里有家母，兄弟弟媳和侄子。”没有辩解，只是苦笑。
“这便是你增加课时的原因吧。还要兼一门德语选修课。”她走到他的身边，也望着外面的景色。两人陷入沉默。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何必执着于往事，徒增悲雨情怀。”吴玄芝细声道。“譬如这雨，尽管如此稠密。若想到明日朝阳过后的彩虹。就该感谢此刻了。”
“谢谢你，玄芝。一直以来，都是你在左右。”他仍旧望着亭外的远处，语气却是感激。
“下面我还有节课，此刻便走了。“她也不等他回答，安静地撑开伞，朝教学楼走去。敬国回首，那个背影渐行渐远，寂寞而安静。他的心里陡然一酸，这样的背影他以前见过。
他收拾了心情，撑伞沿着小径散步。四月的雨之后，初夏的太阳便要出来了。他这样想着，心里终于有些些期盼。转眼小径带着他走到学校的边门。那里一带都是学生宿舍，他却一次也没有来过。他今天却有些兴致，沿着学生们的必经之路观望。一些经过的学生都慌忙和他打招呼。他觉得自己的出现有些唐突，便加快了脚步。
听到一个学生在问旁边一个路人：“请问你要去哪里，学校大的很，若要帮助的话，我带你去吧。”敬国侧目。
见一个穿着白色大衣的女子，头上包着丝巾，仿佛不想被人认出似得包裹得密实。但是那身影却熟悉不过。
那女子似乎也认出了他，她惊慌失措地回答学生“我不是要去哪里，我只是在这附近逛逛。”那学生狐疑地看了看她便走了。
她立即将丝巾将脸裹住，可是依旧掩饰不住颤抖。一个十三，十四岁的女孩子跑到她的身边“太太，害我好找，你怎么跑得这么远。瞧，衣服都湿了。”那孩子忙把油伞遮住她。她似乎有些诧异，手去扶那孩子。
雨夹着风一阵飘过，那丝巾散开，无情飘去。两人的目光都随着丝巾飘舞。直到它无力的跌落在一池污水里。
然后一张贵妇的脸，目瞪口呆地望着他。那是他梦里多次出现的脸，每次他伸出双手想要去触摸，那张脸便消失在空际，留着一潭怅然。而现在她真真实实地出现在了现实中，他却无法伸手。那个袅袅的人影像停留在一张相片上，陌生而熟悉。
四目交汇处，犹如隔着重重往事，隔着天涯沟壑。那双眼睛渐渐迷蒙，闪出点点晶莹。若这四月气息。
他终于从那双美目下移开了视线。仿佛似曾相识，却一时记不起。从容地打伞从她的面前走去，脚步不缓也不急。就算有一刻他离她不过一米，仍旧没有动容。渐渐，细雨送走了他，他的脚步，他的背影，他的一切。
她往前挪动了两步。不忍去打破那无际的平静，只在心里轻轻叫着“敬国，敬国。求你回头再看我一眼。”雨仿佛懂得她的心事，由细雨化为密集的雨丝。四周的水花一片。
他终于消失了，她伸手到伞外接了雨水，然后看着雨水无情穿过手指漏在地上。她轻声说“月香，我们回去吧。”
“是”月香乖巧地扶她，她觉得太太的脸色有些不好。“我回去给太太弄些姜汤吧。瞧太太准是受凉了。”
“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她轻轻地吟诗，脸上是苦涩的笑容。
“太太，月香听不懂。我帮你把丝巾捡回来吧。“她想不明白，这个太太过的丰衣锦食，却不太爱笑。就算笑起来，让人看起来都觉得悲悲凉凉的。
“不要去了。都已经过去了，就让它留在这里吧。”她阻止她，月香后头看了看那在污水里的丝巾，扶着她走了。
此时敬国在办公室里对着教材只是发呆。他左右不停的搓着两只手，仿佛在等重要的决定。
“瞧，我定是学生们讨厌的先生了。每次都拖堂了。”玄芝笑着进来了。“你可有散步偶得？”她看他呆坐着，故意打趣道。好似无意中触碰到了他的心思。
“玄芝，我有几句话和你说。“他从沉思中抬起了头。
“说吧。”她放下课本，转身朝向他。他却不说话，只是朝门外走，回首到“我在教学楼下等你。”她莫名地跟随他下去。
“有什么事情啊，要特地到这里说。”她疑惑地站在楼角里。“可否是我不知道的人事调动啊。”
“玄芝，我不想你继续等下去。这样的等待毫无意义。”他突然说。
她低头不语。
“我曾经让某个人等了我十年，等到她离我远去。”他仍旧低诉。
她仍旧不语。
“我不能让你继续等下去，如果，如果我愿意。你可愿意。”他有些动容，只是词不达意。
她好似明白了他的用意，抬头望着他。笑容弥漫开来。
“你从此不用等我，我会在你的身边。”他定定地望着她的脸庞。那张脸在他孤独，寂寞的时候，永远带着温柔和理解的笑容陪着他，他想此生无以回报唯有承诺。
“可是你说的哦。正好我要看一部电影缺个人陪。放了课后，你要在我身边哦。”她笑着跑了几级阶梯。“蔡教授，可要诚信哦。”
“一定。”他抬首笑应她。她一溜烟地走了。他的心顿时一沉“安好，从此我们便天涯一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