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十天前,工地上还只用石灰粉画出的炮楼位置,现在,不仅所有炮楼地基都挖好了,有的甚至都修到两三米高了,就更别说那已经挖到齐人深的护城河。
就算再外行的人也知道,铁定出了大事,否则,就算小鬼子不顾中国百姓的死活,也得顾忌如此赶工所带来的工程质量。
两人在小山坡上看了半天,讨论一番,没个结果,眼见日落西山,只能离开。
回到林子边不到十分钟,向大牙就带着五个手下骑马而来。
双方客套的寒暄了几句开场白后,赵花花扫了眼身边的王武,对向大牙笑道:“司令,你这治军也太严厉了。下面的孩儿们想找点家用,您不点头,他们还不敢做。”
“乱世用重典,要管不好,可是要出大篓子的。”说着,向大牙回头扫了眼牛二。
牛二这趟搭顺风车的买卖显然已经得到了向大牙的认可——事实上,对于心腹这种行为,向大牙是十分支持的:老子跟四爷做买卖,被鬼子知道是要杀头的,你全程参与,要不落点把柄在我手上,我岂会放心用你?反而是大家都跟四爷做过买卖,你自然就不敢举报我了。而这,也是赵花花为什么要王武当着她和向大牙的面做这笔买卖的根源。
“谢谢司令和赵妈妈的照拂。”牛二笑嘻嘻地拱手道谢后,对王武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到一旁的马背上去检查货物。
向大牙和赵妈妈相视一笑,再次走进林子里。
大约一个小时后,两人联袂而出。赵花花看似随意的问了句:“司令,镇上到处抓人,先前连二武都差点被抓,这是出了什么大事?不会影响到我们的生意吧?”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好像是藤田太君接到上面的指令,要他尽最大的努力,尽快完成炮楼的事。你放心,不会对我们的买卖有什么影响。”
看着对方含笑说出这含含糊糊地话,赵花花就知道,肯定是出大事了,只是自己实在不便于跟向大牙深入打听。
等向大牙吐离开,赵花花和王武藏好武器弹药,跟着来到镇西口。
让王武在镇外等待,赵妈妈独自进镇,到晚上九点多才背着两个背篓出来。
“花花姐,打听的怎么样?”王武迎上去,接过那个装满吃食的背篓,把空背篓递给赵花花,笑着问道。
“要打大仗了。”赵花花笑的有点淡,语气却带着几分焦虑:“鬼子要把这儿建立成一个大型中转站,所以,藤田那个王八蛋才要拼命的赶工,想在打仗前把这防御工事修好……小武,我们快点回去,把这消息报告上去。唉~!”
王武知道她这一声叹息的意思:不是怕打仗,而是战火一起,就会有伤亡。九龙镇游击中队现在才这么点人,眼看着武器充足,可以扩张了,又赶上大仗,也难怪赵花花既心疼又焦虑。
凌晨十点左右回到二号驻地,又是一番商量,直到朝霞满天时才结束。看到赵花花连日来奔波劳累,疲倦已经写到了那布满血丝的眼睛上,心疼之下,几个心腹以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为由,坚决反对她亲自到军分区去。最后,赵花花写了封信,由大宝和两位同志送往军分区。
赵花花的信得到了军分区领导的高度重视,第二天晚上,军分区特务营营长刘光勇和独立团副参谋长王志国,带着电台来了……二人都是立下军令状的,为保密,直接受军分区李文武司令员领导:刘光勇的任务是保证交易和药品运输的顺利进行,王志国算是临时抽调,代表独立团对付鬼子工地,顺便辅助刘光勇的任务。
别的方面商量的很顺利,可在时间排序上,刘光勇和王志国起了争执:刘光勇觉得,既然是秘密交易,自然是越不引人注意越好,你们独立团要对付鬼子的工地,最少也得等交易完成后再动手不迟。可王志国认为万一小鬼子察觉到此次交易,你提出的法子就很有可能变成一个圈套,我们在交易前半个小时动手,如此,既能吸引小鬼子的注意力,又能减少你们那边的压力,岂不是两全其美?
王武靠着石壁默默地看着——事实上,除了赵花花,别人都插不上嘴。心头却对两人拍桌子争论不休感到诧异,尤其是对王志国的态度大为改观:这家伙上次来的时候,对赵花花那个谄媚的狗腿子样,让王武有些看不起他。万万没想到,他还有如此强硬的一面。
最后,赵花花把他俩叫到洞外的半山腰,说出了自己跟向大牙的交易方式,不得不选择一个折中的办法……
时间:7月30日凌晨一点差五分。
地点:九龙镇西南方七八里处的锅子滩。
今夜,月光狰狞,倾洒在烟波缭绕的锅子滩湖面上,青蒙蒙一片。
“营长,他们明明已经来了,为什么还不跟我们交易?”
这批药品关乎将士们受伤后的生死安危,再怎么看重都不为过。为此,刘光勇带着军分区特务营前来。就保密方面而言,这几百人中就只有刘光勇清楚交易的细节,那两位医生也是刚刚才知道他们到此的任务,连副营长也是到达这儿后才知道此次是来保证交易顺利进行,下面的指战员就更不清楚了。
“还差五分钟。”蹲在路边的刘光勇对着月光看了眼手表,顺口答了句,心里却对对方的时间性感到诧异:这些跑江湖的,对时间的要求,堪比军事命令。就凭这点,难怪敢冒着杀头的风险,千里迢迢地穿过敌占区跟我们交易。
凌晨一点正!
一艘七八丈长的大木船,如同远古巨兽,撞碎浓雾,踏着荡漾的月光而来,停在了离岸边二十来米的水面上。
船头上有人用手电筒打出一场两段的电筒光。
刘光勇身边的副营长蒙上面,站起来走到岸边,打开手电筒光,挥舞着绕了三圈。
很快,一帆板船快速划到岸边。
下来一位蒙面光头大汉,对副营长抱了下拳,也不说话,直接从口袋里掏出半截法郎。
副营长也同样掏出半截法郎。
在手电筒光的照射下,两张半截法郎一对上,严丝合缝——接头的信物对上了。
那个光头大汉转身用手电筒光对船上又打出两长一短的信号。
一艘帆板船飞速划来。靠岸后,下来两个腰插盒子炮的蒙面汉子,合力提着一个半米高的箱子,放在副营长身前。三人同时看向副营长,副营长则用手电筒光向山上左右摇摆三下。
立马就有两个蒙面人从大路的另一头跑过来,从他们的跑步动作中可以看出,左边那个蒙面人是位女子——这可是军分区特别派来检查药品的医生。
对方也不说话,一人从后腰抽出一截小钢钎,撬开箱子后,退后两步。
那个女医生从布制的挎包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货物清单和一只铅笔,交给副营长。然后,两位医生随意抽查几盒药,打开后,用手电筒光检查,轻声报出数据,有事还用舌尖舔一下打开的药水和药片……
样品检验完毕,那两个腰插盒子炮的人划船回去。
副营长则对山上再次打出信号,从路边跑出十多个蒙面汉子,人人拿着扁担箩筐,有几个干脆背着背篓。
不久,小船划回来,大家开始把船上的货物往岸上搬。两位医生每一箱每一类药品都会抽查几盒,清点数量,确定药品真伪,记录。
一直忙乎了快一个小时,当最后一箱药品被人抬走。那两个腰插盒子炮的汉子对副营长抱了下拳,登上小船划回大船,随即,大船起航,缓缓地陷入浓雾之中。
那个光头大汉却跟着副营长来到路边,小宝牵过两匹马,和大光头一起跳上马,对副营长抱了下拳,向镇上疾驰而去……整个过程,除了那两位医生低声交流和报数据外,双方别说交谈,就是自己人之间也没交流一声——双方心头都猜到对方是什么人,可不交谈,就没有最直接的把柄落在对方手里,有利于下次再交易。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三点:一是双方都有心促成此事;二是双方都有中间人接触,或者说是担保;三是双方在交易前做足了功课,才会在货物交易时,顺利的都可以不需要交谈。
此时,在向大牙的外宅大厅里,留声机里播放着《穆桂英挂帅》,满桌子酒菜就赵妈妈和向大牙入座,两人边听戏边喝酒吃菜,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王武坐在赵妈妈身后的太师椅上,身前放着一张小凳子,小凳子上放着一个打开的盒子,盒子里是牛二亲自检验过的三万大洋银票,在盒子边,是一个由五颗手榴弹做成的集束手榴弹,盖子已经揭开,只要一拉线就能把这间房送上天——这是保证向大牙不能强夺的最佳方式。
在王武的对面,牛二正闭目养神,他身前同样摆着一张小凳子,凳子上放着两把已经打开保险的盒子炮——这是保证赵妈妈这边不会失信的最有利的手段。
而这就是双方商量的最佳交易方式:货物与钱的交易分开进行,避免双方幕后之人直接碰头。其中,作为中间人的赵妈妈必须担保双方都顺利。当然,对于向大牙酒杯不离手,窗户外两边各埋伏了八个枪手,大家也能理解,否则,人家凭什么敢钱货分开交易?
突然!
外面传来了马蹄声,很快就是马儿一声嘶鸣……
向大牙和赵花花同时站起来看向外面,又扭头对视一眼,彼此的眼神中都闪烁着七分兴奋和三分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