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很远很远之后,杨不悔有那麽一刹那间,委屈地想哭出来。
她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那群黑货吗?为什麽,她还要用那麽虚伪的方式去对待?
杨不悔想起六姐那段话。
“我们都太过理智,没有办法,豁出去……”
是了。他们都太过理智,以至于深刻的铭记着,见面不相识那种死板却受用的规矩。
很多事情,他们想过要钻漏洞,可是那个漏洞要怎麽钻,就需要好好研究,所以,在没有研究好之前,在遇到错误的时间地点之前,他们没有办法豁出去。
其实真正的原因,也只不过是每个人都在害怕,害怕若真的私自见面交流,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人们可以天不怕地不怕,但有了要保护的东西后,就会无法抑制地小心翼翼起来。
杨不悔提出私下见面时,虽然紧张,虽然期待,但更多的,是害怕。
如果,谢凌有所动作,那麽他们将会一败涂地。
如果顾子墨恢复记忆,那麽他们,将会惨不忍睹甚至更甚。
那两个男人,是多可怕的存在啊!
禾小九可以说断就断了所有感情,可是谢凌与顾子墨,却是典型的杀人不眨眼砍人不留情的啊!所以在冲动过后,沉默的理智回来了,然后遇上了,见面了,他们便无法控制地,退缩了。
“再等等。”留在原地的男人如是的低喃。
“再等等。”跟在制服先生后面的杨不悔摸了摸混球的脑袋,压低嗓音说。
现在时间不对,地点不对,人物也不对,所以再等等。
来到419号餐座前,杨不悔对制服先生点头致谢之后,抬头看向餐座前的挂牌,蓦地噗哧一笑。她扬起微笑,连眼睛都笑得弯了弯。
原来是黑座
歪歪扭扭地字,一看就知道是用钢笔勾出来的横线勾画,密密麻麻却不失格调,覆盖住原本用水印印出来的419数字。这样的稚嫩好笑的手笔,一想到是出自自己手下调教出来的人,杨不悔就忍不住逗乐了。
真好。她脱掉手套,抬手抚上那块挂牌,用指尖细细的**那些细小的纹路,轻笑。身上的寒意,似乎回暖了。
不远处地隐秘角落里,偷偷跟过来的男人看着那个女人低眉浅笑地样子,也勾起来唇角,全身黑色的他,竟在这一瞬间,春暖花开。
同一时间,一身灰色衬衫牛仔裤的男人由远到近,在见到自家包厢座前的情景时,脚步顿住。那个全身裹着棉衣棉袄,带着帽子只留出一头长发的女人,一手拿着手套,一手轻轻**出自自己之手的挂牌。透过那张侧脸,男人看见了女人垂眸浅笑,很轻很轻,很柔很柔的微笑。男人想起,那个女人是刚刚在电梯里,向自己伸出手的人。
然后有什麽东西被剪开,露出了里面那层红果果的沙画。男人看着看着,便不受控制地笑了开来。忽然感觉到什麽,男人蓦地扭头,脸上笑意未退的对上角落那个同样笑容未退的男人的目光。
不需要言语,两人相视一眼,然后错开,继续注视不远处的女人。
私心地想要,再看你一眼。
直到不远处的女人收回手,走进餐座,两个男人才靠近,伸手,自我介绍。
“劳天左,网络安全管理局局长,幸会。”
“穆洋,来自马来西亚,查尔柯网络科技技术有限公司现任老板,幸会。”
当然,还是一个用正经的老北京语调,另一个用诡异到令人蛋疼的语调。
杨不悔坐在419号餐座里,看着服务员将一样样精致的点心小吃摆上桌。她叫来混球在脚边的地毯上坐下,将一盘鱼松酥递给混球后,她才踮起一块儿糯米糍卷放进嘴里。
老实说,餐座里的暖气开得很足,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特意吩咐过了的。全身武装的杨不悔觉得有些燥热,不得不拿餐纸擦干净手,然后脱掉身上的大棉袄放到一旁。她继续吃着点心,洗耳聆听外面的声音。
“Oh,Sorry!Sorry,Madame,You_can't_go_in_there。”
“靠!老娘凭什麽不能进去。”
“老婆老婆,胎教……”
“Oh,Baby!Small_baby,I_like_small_baby!small~baby。”
“……靠!谁也别阻止老娘砍了这个混蛋啊太戳了啊喂!”
“老婆淡定啊老婆!”
“咳!这位先生,太太,劳烦移驾,站着说话,并不是绅士的行为。”
“你……老公,我们——”
“先生,麻烦带路。”
……
声音渐渐淡去,杨不悔挑了一块点心丢进嘴里,细细咀嚼着,顺手又挑了一块丢给混球。杨不悔心想,今天天气果然不错啊,真特麽真是太适合看戏了。
这时,三下敲门声响起,杨不悔用签拿着蟹黄酥的动作一顿,然后直直看着那扇玻璃门缓缓开启,露出一颗带着墨镜及一头白色的脑袋。
“こんにちは,失礼します!”
白色脑袋挤了进来,然后扫了眼内部后,目光停留在还举着蟹黄蘇的杨不悔身上,他呆了呆,动动嘴缓缓吐出一句话,“あの……お邪魔しますすすす……唔——”
突然!一只骨骼分明的大手伸了出来,猛地将那颗白脑袋握住,然后一拉!白脑袋顿时不见,下一秒,一颗黑色发丝飞扬,满脸笑容的脑袋代替了白脑袋的位置。只见那个脑袋瞪大这黑眼睛,目光直直看着杨不悔,笑容满面道:
“I_Sorry,Miss,Please_continue_what_you_are_doing_just_now……”
杨不悔:“-_-#……”
餐座里顿时出现一秒钟的冷潮流,杨不悔面无表情地看着那颗脑袋脸上的笑容越发扩大收不住,不仅没有离开的意思还打算继续直勾勾看着。思索一下,她还是决定顺从她的话,继续吃自己的东西。
当作是一女变态好了。她自我安慰,然后继续拿蟹黄蘇啃着。
于是那颗脑袋上的笑容越发扩大到扭曲的地步,看着杨不悔视若无睹继续吃东西。
“喂喂,这位太太,你到底要看到什麽时候啊混蛋!”门外传来一个咬牙切齿的男声。
“手を放せ!放して放して下さい,私は……”另一个还咬着日语的受受音。
“老婆老婆注意肚子注意一下肚子我擦你们两个挤到我老婆了……”这是一个散着焦虑不安又咬牙切齿地准爸爸声音。
“咳咳……”这是专属于大叔浑厚有力的男声咳嗽的声音。
杨不悔咬着蟹黄蘇:“-_-#……”
混球目不转睛地盯着门边上的那颗长毛脑袋,在考虑着要不要扑上去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