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是谢凌啊……”禾小九缩了缩脖子,被谢凌那种阴恻恻地视线注视着,背后有些阴冷,好一会儿适应了之后,才继续在谢凌的注目中说:“好久不见了,过的好吗?”
“你……”谢凌开口,投向禾小九的目光里,一动不动地专注,声音依旧带着几分迟疑。
“啊,我很好,不过,现在我要走了。”她自动自发地回答。
‘走’字一旦出口,谢凌就如同被炸毛的狮子,眼中怒火中烧,他沉着脸,声音冰冷如从地狱里传来:
“走?你还想走到哪里去!”
“啊……哈?”禾小九怔住,脑袋有一瞬间的放空。
谢凌冷哼一声,几个快步走到她面前,毫不介意她身上那种种污迹,就这样伸出手,一如多年以前那般,拥抱。
一声满足地叹息从谢凌嘴里飘出,多年来的空虚,终于在这一刻填满。
“禾小九,你还想去哪里。”好不容易才重新把你拥抱……
谢凌不由得加重手臂的力道,将怀里的女人紧紧抱住,不留出一分空隙。
“谢凌你……”禾小九伸出手想做什麽,最后想想,终究还是放了下来。
远处的三人看到相拥的两人,不由得紧紧握拳,脸色难看。
时间仿佛停止在这一秒。
禾小九呆呆地任由谢凌拥抱着,空白了的脑袋慢慢复原,直到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她才缩起手指,然后不再犹豫地伸出手,拉开腰间的那两只大手。
“谢凌,放手吧!”她微微退后,面色正经地说道。
谢凌脸色一变,怒火开始蔓延。
禾小九不予理会,继续说道:“事情都已经变成这样了,真的还要继续下去吗?”
“那又怎样!”谢凌冰冷冷地说。
“不怎麽样。”禾小九极为干脆的接话,顿时觉得自己有些抽,于是她默默撇开眼,半低着头说:“因为沫沫的事情,我现在很生气。”
生气?在场默默看戏不敢贸然开口的三人撇开脑袋,不想去看禾小九那张平静毫无波折的脸。
谢凌微眯起眼,不说话。
“因为很生气,所以可能我会做一些不可思议地事情。”
谢凌眼中冷光一闪,“比如说?”
“我也不是很清楚,”她顿了顿,又退后一步,捂额,额头上发烫的温度,反而让她的脑袋更加清晰,“我现在很生气,沫沫死了,小慧也找不到人……很生气,也很难过。”
她觉得在这一瞬间,她长大了。
忘了是谁说过:人越长大,就越习惯压抑内心的真实感受,不再放声大哭放声大笑,什么都只是淡淡的点到为止。好像越来越没有什么事,可以伤心到落泪,再也找不出,释放伤感的出口。如果有时间有机会自由的哭,总是好的;如果可以狠狠流出眼泪,就说明心没有干涸。现在明明感觉到痛,却再也无法畅快的流泪。
“我其实很想哭的。”捂额的手改为点了点眼角的位置,清冷不着一丝污迹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睁着,“眼泪……是当你无法用嘴来解释你的心碎的时候,用眼睛表达情绪的唯一方式。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哭得太多,也或许是眼泪哭干了,所以现在再怎麽难过,也哭不出来。”
谢凌脸上闪过一抹惊慌,但很快就消失,不留一份痕迹。
“谢凌,我想要的一直都很简单。我其实没什么大的理想,只希望能一家人整整齐齐,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幸幸福福的在一起就好了。可是……”禾小九怔住,接下来的话,如何失去了说下去的勇气。
谢凌更是脸色一变,再也无法强装镇定。
“阿迷,能告诉我,我的家人的现况吗?”她怀着最后一份希望,扭头问一旁的阿迷,“我相信就算收到我死亡的消息,你们也不会放弃继续监视我家人,是不是?”
阿迷脸上一阵犹豫,但是在禾小九越发清冷的注视中,不由自主地点点头,算是承认了有继续监视的事实。
她微点头算是了解,然后又继续之前的话题:“那他们还过得好吗?”
阿迷握紧拳,脚步微微晃动一下,在禾小九一动不动地注视中,艰难地开口:“禾小姐家里,并不是很好。”
“那详细情况呢?”她继续追问,不理会已经面色惨白的吴越,与脸色越发难看的谢凌。
“禾小姐的父亲身体微恙,由高中毕业了的禾小五照顾。禾小姐您的母亲她……于两年前的春天之际,于市医院确定死亡……还有,禾小姐您的姐姐禾小四,自知道您死亡的消息后,精神一直不太好,最后一直停留在广州工作,不曾回家。至于禾小七……她,在两年前出名寻找你的路上,与上海失去踪迹,目前仍下落不明……”
越往下,听者的脸色就沉重一分,直到最后,再也没有人敢再开口说话。
“这就是……吴越你不想告诉我的事情麽?”禾小九的声音依旧平静,只是细细聆听的话,还是能听出她话里,那微微的颤抖。
“我……”吴越只觉得自己的喉咙被一双无形的手掐住,怎麽也无法找到合适的字句回答。
“其实你告诉我,也没有关系的。”如果重逢的那天吴越坦白的告诉她,说不定现在她就不会那麽难过了,一点儿缓冲的时间都不给她,“这些事情我有权利知道,吴越你并不需要瞒着我。”
这样平静没有一丝起伏的语气让吴越连“对不起”都说不出口了,只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不敢看她。
“所以,谢凌你看,”禾小九扭正头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谢凌,耸耸肩状似‘你看吧我说得没错’的无辜样子,说:“我已经什麽都没有了,家人,朋友,自由,那些东西,我都失去了。你和顾子墨,还要揪着我不放吗?”
谢凌眼中的风暴渐渐平静,灼人的视线盯住她,半响才挤出三个字:“不能放。”
“是吗?我不想再为过去而追究,也不想再为过去的事情揪着不放,我更不想再为家人而牵着手脚。”禾小九点头,下一句话,却让在场的人都闻之变色:
“所以谢凌,你们要小心了,现在的我,随时都可能会真的变成没有心,不会痛的怪物。”
没有心,不会痛。
一本正经的语调,没有一分威胁的味道。
却足以让谢凌惊住,不受控制地后退两步。
“要放手吗?不放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