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尤愣住，他听不懂老人再说什么。这时第五墨笑了笑，拍了拍苏尤的肩膀看向老人道：“前辈有所不知，我这师弟可什么都不知道。”
“他呀，就想着找到桑昆。”第五墨轻笑一声。
老人点点首，又摇摇首：“不知道好呀，不知道更好。”
“姐姐你们这说的是什么？”苏尤无奈道。他是越听越糊涂了。
“不说了，诸位吃好喝好，随后让丫头给你们安置下，今夜就好好休息休息。”老人呵呵笑道。不再谈论先前的话题。说完他就准备离去，这时胖少年站了起来，皱眉看向老人。
“师伯当真不出手了？”
胖少年脸上有些可惜。
老人瞪了一眼胖少年，没好气道：“你师伯我都成这样了还出什么手，你们赶紧找到你师弟带他离开这大漠才是，真要回到北国去了那得陪着白显那个疯子死。”
“我这不是怕我们保不住师弟嘛。”胖少年讪讪道。
“保不保得住得看命。”老人撂下一句话飘然离去。
当老人走了，几人又坐了下来，苏尤疑惑的看看胖少年又看看神女，最后看向师姐穆子馨。
穆子馨轻摇首，示意她也不明白。
“弟弟你就别乱想了，找到桑昆一切明了。”第五墨笑笑。她有句话没告诉苏尤，甚至在场只有她感受到了老人的意，是杀意。
如果苏尤真的说了想要，恐怕在场的没几个人能活着走出这小酒馆了。她看了看老人的背影有些唏嘘，这个老人她没有见过只是听说过，听南海岛上的师傅谈起过。
二十年前有一魔，一女，魔为了一个女人，最终落得死无葬身之地。他有两个徒弟，师兄自废双臂还了魔一身神通，师弟成了这二十年中的唯一魔。
“这老前辈真是你师伯？”陈风看向老人走后就只顾着吃的胖少年，脸有些发白。他不知道这老人却知道白显，那是漠北第一魔，搅乱了真一院的大魔头。
胖少年本不想搭理陈风，想了想这饭钱还是人家掏的，这就没好气道：“我像个乱认师伯的人嘛。”
“乖乖。”陈风眨眨眼道：“那可了不得了，你这师伯肯定很厉害吧。”说完他就想抽自己嘴巴子，漠北第一魔的师兄能不厉害嘛。
“师伯呀。”胖少年想了想，道：“师伯厉不厉害我不知道，不过人很好。”说着胖少年一叹：“只是可惜师伯不出手了。”
陈风瞪大眼道：“出什么手？”
胖少年皱眉道：“这天下能让师伯出手的人有几个？在这漠北如今也就我师傅了。”
“你小子想让你师伯杀你师傅？”陈风眼睛睁得更大了，饶是想着别的事情的苏尤也回过了神，惊讶的看了眼胖少年。
胖少年笑了笑，轻声道：“师傅不死，死的就是师弟了，我呀，这都叛教了，那个破地方也就师弟一个人让我在乎了。”
“我突然感觉你叛教了对你师傅是好事。”陈风苦笑道。
“你不懂。”胖少年懒得搭理他了，埋头继续对付食物。陈风确实不懂，在座的也没人懂，没人知道这二十年阳明教养出了一个红衣，两把杀人刀，如今一把刀走了，另一把还陷着。
“呼”苏尤吐出了一口浊气，露出了微笑，他想了想决定不再乱想了，看了看眼前众人，笑得更暖，他只要明白在场的人没人会害他就好。
“可是要吃饱喝足了，这明日一走不知哪年哪月才能闻得到肉味了。”苏尤感概一句，筷子夹起一片肉，蘸了蘸酱汁，一口吃下，爽口嫩滑。
穆子馨嘴角勾起，她很简单，只是来帮师弟的，第五墨也在微笑，她也很简单，只是来保住苏尤这条命的。
夜光下，苏尤等人打了招呼各自进屋，那个领路的小丫头接过了陈风递过的钱袋子，满面欢喜，蹦蹦跳跳的向着老人的住处跑去，推门进去正要显摆显摆这日老人不在自己挣得钱，谁知眼前一幕让她呆住了。
“老掌柜的你要去哪呀？”小丫头惊讶不解道。
眼前的老人在收拾着行囊，无臂，但长袖如手。老人见小丫头来了，慈祥笑道：“爷爷我有点事又得出去一趟了，你个小丫头要给照顾好自己，可别被人欺负了。”
小丫头一屁股坐到老人的床上，骄傲道：“哪有人敢欺负小茶壶，他们都知道小茶壶后面有爷爷呢。”
“你这小丫头，爷爷也是惯着你了给你养了个野性子，到时候呀，要嫁不出去可不关爷爷的事。”老人摇摇首，长袖一提，一个包裹就到了肩上。
“爷爷这话说的，小茶壶要陪你一辈子呢。”小丫头也不叫老掌柜的了，亲昵的唤道。
老人闻言有一刹那失神，这个丫头多么像当初的那个小红衣。那时，师傅师娘都还在呀，那时的师弟可还不是如今的魔。
胖少年不知道，这个不想为了他为了他师弟出手的老人还是要走出去了，为了一个红衣，为了二十年未尽的责任。
老人这半辈子过去了，师傅不欠了，早就断臂还了，但他还欠一份情，欠那个女子的，欠女子女儿的。
“无瑕了，二十年我终究又踏入了这个境界，是该回去了。”老人心中叹息一声，看了眼小丫头，小丫头用力地向他点了点首，示意有自己在这小酒馆绝对没事的。
老人笑了笑，迈步而去，乘着月色，没入了黑暗，没有看见转身后小丫头眼中有浓浓的不舍，正如小丫头没有看到老人在转身后眼中的同样光彩。
这一步踏出，踏出了生死。这一步走出了自我牢笼，二十年前的那个魔的徒弟将共临世间，一个为了自己可以屠尽天下人，一个为了一份情可以舍弃自己的一切。
这一夜，天空有流星划过，赤红妖艳，吸引了大漠中疲惫风尘客的眼，也许就是这一抹独特的光亮就能给人留下一个希望。
第二日，苏尤等人揉眼起来，皆是疲惫的很，尽管休息了一夜，可对于初次入漠的人来说，这第一夜是睡不着的。几人互相看了看，果然除了胖少年双眼明亮明显睡了个好觉外，包括穆子馨、第五墨两人，他们都顶着个熊猫眼。
“这破地方，风呼呼的，想睡个好觉都难。”陈风满腹牢骚，看向胖少年的眼睛都红了，他能这样还不都是因为胖少年把他硬拉来。
胖少年瞥了一眼陈风，语气平淡道：“别怪我，你自己要跟来的，飞狐城时的话可别忘了。”
陈风愣了下，他还真忘了，想起来了更觉悲催了，这连一个埋怨的人都没了。
苏尤随着穆七等人整了整行囊，一跃坐上了骆驼，看向满脸苦涩的陈风笑道：“师兄就再忍忍吧，咱们寻到了桑昆就能回去了。”
“走了。”穆子馨也上了骆驼，轻声道。
“等等。”胖少年突然扭头对站在院子里树荫下躲太阳的小丫头道：“替我给师伯问一声好，我这被他坑了的胖小子可走了。”
小丫头听到胖少年的话，皱了皱好看的眉头，没给胖少年好脸色，谁让他说老掌柜的坑了他，她也就决定不告诉这个坏胖子老掌柜昨夜就离开了。哼，让这胖子哪天自己见了自己说。
目送着一行人离去，小丫头整了整衣衫，垫脚对着大缸里的水又看了看自己，整了整小辫子才心满意足的露出微笑。老掌柜的可是说过见人要笑，爱笑才有好运气呢。
一望无际的大漠，苏尤一行人风尘仆仆，即便坐着骆驼，也感觉累得很，是心在累，望不到头，看不到尾，入眼尽是黄沙，虽是在走却感觉没多大的变化。
阳芒依旧刺眼，几个男人也带上了风帽，遮阳避沙。一行人中最急的却不是苏尤，而是那个胖少年，他担心着一个人，一个几乎全天下都在找的人。
呼呼风声，百转回折，让人听着就有烦躁。大漠有湖畔的美，就有黄沙的苦，这一句话在场众人都体会到了。
“这何时是个头呀。”陈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众人中他最狼狈，也就难受。
“师兄。”苏尤骑着骆驼走到了陈风身旁，瞧着陈风蔫了的样子，有些愧疚。他们都是武人，体内有真气，倒没陈风这般难过。
“唉别说了，师兄自己选得。”陈风叹了口气，看向苏尤勉强打起精神道：“再说了别看你现在比师兄我好，到时候说不定还得我背你回去。”
“嘿嘿。”苏尤笑了笑，表示认同，他是知道自己师兄这身体的变态的，虽然看着不好受，但真要恢复如常的话恐怕也用不了多久，就像昨夜在湖畔小酒馆，蔫了一天的陈风转瞬就变回来了。
苏尤望了望远方，现今也就是找个休息的地方了。
“前面不远有石群，可以休息。”胖少年也望了望远方，他知道该往哪里走。
苏尤笑了，觉得胖少年跟来真是个好事。他们不知道这一日有许多人都出飞狐关入了大漠，有人为了寻桑昆，有人为了寻白显，还有的是想活着走过大漠回到自己的家。但不论如何，人都是向着北在走。
天上有一道金芒窜过，金芒的背上有个红衣，也是向北，却是在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