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病变
在生活一切都恢复正常后，谁也无法想象接下来的事情。生活就是这样，不仅有美好的欢聚，也有痛苦的别离。人们无法从这个特定的框框中选择一样，如果要选择，必定要连带另一样跟随生活的左右。
钱郁英的腿在几个孩子和袁树军的精心照料下，慢慢恢复了。晓惠晓丫两个女孩常领着她出去散步。这天，母女仨在运河边散步，天气真是出奇的好，蔚蓝的天空淡淡的云丝，雾缕轻松地漂游，河边的树叶在轻风中飘动。来往的人中不时有相识的人向她们打着招呼。
可是，这个时候钱郁英的背部突然感到剧烈的疼痛，胸腹内的五脏六腑在翻腾作怪，搅得她寸步难行。她停下脚步，手撑住胸口，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滚落……
“妈妈，你怎么了？”晓惠发现钱郁英面无人色，紧张地问道。
“哦，没什么。”钱郁英笑笑，已经无力多讲一句了。
“妈妈，我们回家吧。”晓丫搀扶着钱郁英说道。
当病痛来临的时候，真的如同山倒一样将人的身体压垮。
当晚，袁树军去单位上夜班了，钱郁英躺在床上感到浑身难受，仿佛梦见了一些逝去的人来看望自己。“郁英，你什么时候过来看我们啊？”依稀是她的外婆带着慈祥的笑容。
“我想快了吧。”钱郁英在睡梦中说着梦话，然后一个幻影消失在她的梦境……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象在无意识地飘荡，一个灵魂似乎飘出了她的体外，她象一个躯壳睡着。忽然，她的腹内又一阵翻江倒海，她刚一起身，就已经吐得地上一塌糊涂。她感觉自己的额头滚烫，周身犹如有堆火一样在燃烧。恍惚中，她看到晓丫出现在自己面前。
“妈妈，你怎么了？妈妈，你不会又病了吧？”晓丫看着钱郁英面如白纸心疼地问道。
晓丫睡觉一般都非常警觉，稍微有一点动静就会醒来。她听到妈妈的呕吐声，睁开眼睛，她看了看旁边睡得如“死猪”的晓惠，起先她推了晓惠一下，但看姐姐没反应，就下了床来到钱郁英的床前。没想到，妈妈的样子竟让她吓了一跳。
“妈妈没事的，你去睡觉吧，乖！”钱郁英顾作轻松的样子。
晓丫给钱郁英倒了一杯温水，然后拿来笤帚收拾起地上的一堆污浊物。
“乖孩子，快去睡吧，这些等明天天亮了妈妈自己收拾。”钱郁英拍了拍晓丫的肩，强忍着痛说道。
这时晓丫已经将地面清理干净了，她见钱郁英的样子还算稳定，说道：“那，妈妈我去睡了啊！你要是再不舒服，一定要叫我们的啊！”
“知道了，乖孩子，快去睡吧！”钱郁英的脸色苍白、血色全无。
钱郁英几乎是经受着痛苦的折磨一夜到天亮的。等袁树军下了班回到家，钱郁英已经昏睡了好久，但袁树军并不知道，其实妻子已病的不清了。晓丫见袁树军回来了，忙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爸爸，你快送妈妈去医院看看吧！妈妈昨天晚上吐了。”
“是吗？”袁树军边问边走到窗前，一摸妻子的额头，顿时傻眼了，她发现妻子浑身都是滚烫的！
当袁树军急急忙忙将钱郁英送到城乡医院时，钱郁英已有些神志不清了。医生给她做了全面的身体检查，等待检查结果的同时，钱郁英睡在病房打着点滴退烧。下午，检查结果出来了，医生的脸色显得有些难看，非常谨慎、谦虚地对袁树军说道：“我们可能对这种病的治疗没有经验，老实说，她的肝脏部位有一块阴影，如果我们没看错的话，应该是肝癌的症状。由于我们这边的治疗条件比较落后，建议你们今天下午立即转往市级医院去检查治疗吧！事关紧急，这病，真的来不得半天拖延，要快啊！”
下午，袁树军立即又将妻子转送到市三院检查。三院的医生需要做进一步的肝功能检查，得等第二天一早抽血验证。这一夜，袁树军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他似乎预料到一些，但又不敢去多想，越是害怕却越是要想，那种煎熬的思想束缚着他周身的每根神经。第二天的下午，检查结果终于出来了，还是和城乡医院一样的诊断：肝癌！这个消息，无疑如晴天霹雳，难以接受事实的袁树军大脑顿时缺痒，眩晕了片刻。
多么可怕的病魔！袁树军宁愿所有的疼痛让他来忍受，也不愿妻子有半点的伤病。死亡似乎离他很远，却近在咫尺的那样纠缠着他身边最爱的人！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袁树军的心崩溃一样难受。
不接受化疗是不行的，可是那些常规的治疗让钱郁英的身体尝尽了苦头。她的体重一**的在减轻，脾气变得反复无常，以前很坚强开朗的她，时而会独自郁郁寡欢，莫名的哭泣流泪。虽然全家人都隐瞒着她病情的真相，但是她仍然能感觉到周围的一点异常。袁树军总在背后跟几个孩子说：“哪怕在背地里哭的‘唏哩哗啦’，也要擦干眼泪在她的面前强颜欢笑。一定要坚强！”
大家都在等待着一个奇迹的出现，所以都不敢提及“死亡”两个字。“死亡”，是那么的凶恶、可怕，令人痛恨！谁也不想钱郁英那么早地离去，可是“死神”偏偏离她那么近！奇迹，惟有奇迹才能让全家人的心安定下来……
或许，所有人的付出和努力感动了上天，钱郁英的病真的被控制住了，由起先的不能下地行走，到慢慢可以外出散步了。脸上的气色，也由原先的苍白变为红润。当医生递来出院通知单时，全家人都松了一口气，开心极了！
这期间，晓惠和晓丫仿佛经历了与其他孩子不一样的人生。突然发觉，有妈妈的日子真的好幸福！不管她的身体状况如何，只要能每天和她在一起，都是她心爱的宝贝啊！
为了能尽早忘记前段时间与病魔奋力斗争时的压抑与辛劳，家人们特意在钱郁英面前避开谈论一切关于病情的事情。既然已经出院了，就要好好的去面对今后的生活。钱郁英自己也意识到，如果身体不好会连累身边的家人。自从她病情好转后，就每天清早外出锻炼，一直坚持不懈。
有些事情的发生，往往是不以人的意志而改变的，当人们全力以赴的往希望的方向前进时，总会遇到上天委派下来的“牛鬼蛇神”挡住前行的去路。苦难，总是临界在善良的人身边。
一九八八年立秋这天，太阳早早就挂在了天空，猛烈地照耀着大地洒满了金黄色的光。“夏三伏过了，就是十八只秋老虎。”老话说得一点也不假。一早就开始闷热了，下午该如何度过？运河边的林荫虽然散发着温馨而富有养分的气息，却难以满足一个身负重病的人缺氧时的供予。
早上，钱郁英如往常一样去公园锻炼，家里只剩晓惠一个人在家。袁树军在单位上夜班还没到家，晓丫在袁树华家过暑假。
早晨七点半不到，晓惠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是钱郁英家吗？我是她一同锻炼的操友，你是她女儿吧？你妈妈身体不太好，快叫你爸爸一起去公园接她回家吧！”一位体态略胖的女士说完就急急忙忙地下楼了。
晓惠连忙换了衣服跑下楼在大门口等爸爸。说来也不巧，这天袁树军的自行车在路上出了些故障，他下车修了会儿，耽误了些时间。所以比平时大约晚回家了十分钟，晓惠在大门口等得焦急万分。当袁树军出现在晓惠眼前时，晓惠迅速跳上了自行车后坐说道：“爸爸，你不要上楼了，直接去公园接妈妈吧！她的操友说她身体不好。”于是，袁树军竭尽全身力气，火速往公园的方向踩踏，途中有一段颠簸不平的路差点将后坐的晓惠甩下车。
当他们赶到公园门口时，远远就望到钱郁英独坐在石椅上，双手捧着鼓如怀孕的肚子。其实她的肚子早在十几天前就慢慢鼓胀了起来，但钱郁英一直说无关痛痒，拒绝去医院检查。可是现在她脸色苍白，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活象一尊圣女的雕像。可不是么！他们走近了触摸到她的双手、双脚的时候，感觉都是冰凉冰凉的！
父女两个人准备扶着钱郁英走，突然她惊叫了一声：“哎呦！不行！我的肚子好疼，走不了路了！”
“妈妈，我和爸爸带你去医院吧！”晓惠说完又恳求爸爸，“爸爸，赶紧送妈妈去医院吧！”
“不行，我要回家，我好好的，不去医院！”钱郁英很固执，脸却一直皱着，显然一副痛苦的表情。
现在这个样子只得先依着她，袁树军去叫了辆三轮车来，太阳毒辣地照耀，沉闷的热浪将那一段回家的路变得漫长而又遥远，却令一个失了灵魂的病人离死亡越来越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