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郁英将手中的两片馒头干放到了小男孩的口袋里，“孩子，阿姨不怪你，真的，阿姨只想让你知道，以后不能再靠偷抢为生了，要靠自己努力的劳动，那样，你得来的成果享受起来才心安。你要好好跟管理员他们说，只要你认错了，知错就改，相信他们会原谅你的。要记住阿姨说的话。阿姨也相信你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小男孩被钱郁英的一番话深深地感动了，酝酿在胸中的泪顿时汹涌着夺眶而出，他无言表达内心的愧疚，他只深深地对钱郁英鞠了一躬，从腹腔由衷地发出了一声：“谢谢阿姨。”
“好了，少说废话，走，老实点。”管理员推着小男孩，周围围观的乘客都很自觉地让开一条道，小男孩回头又望了望钱郁英，他已经停止了流泪，只是还在微微抽泣。钱郁英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对小男孩点了点头，她嘴角微翘的笑容，仿佛给予了小男孩胜于亲情的温暖。
小男孩被带走了，钱郁英回到晓惠晓丫的跟前。晓丫也许是哭累了，一下扑到妈妈怀里：“妈妈，妈妈”地撒娇。“我想吃，我想吃……那个小哥哥抢掉了……妈妈。”
钱郁英拍着晓丫哄骗着，晓丫的声音随着妈妈有节奏的拍动，变得越来越小……她趴在钱郁英的身上睡着了。
那边的老大爷在整理着撞倒了一地的苹果，“嗨，这小毛孩，也真是饿急了，什么人的食物都敢抢。大家出门一次都挺不容易的。哎，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没爹没妈的毛孩，倒也怪可怜的。”老大爷整理完了苹果，转头朝钱郁英一家看去，钱郁英正在拍着浅睡的晓丫。晓惠呢，怀抱着那只麻袋，傻愣愣地坐着。
老大爷从箩筐里取出一只又大又红的苹果来到晓惠的面前：“来，丫头，拿着，就算你刚刚的馒头干送给了爷爷，咱们换着吃了，好吗？”
晓惠没支声，她抬头望了望正在拍着晓丫的妈妈，钱郁英抱着晓丫身体侧对着晓惠和老大爷，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老大爷的到来。晓惠又看了看老大爷手里的苹果，那颜色，红里渗着黄，黄里透着亮，她想：吃起来一定又脆又甜又爽口，解馋又解饿。微红的皮肤泛在晓惠羞涩的脸颊，于是她抬头朝着钱郁英喊了声：“妈妈。”
钱郁英听到晓惠的喊声转身回头，看到老大爷正要给晓惠吃苹果，便制止道：“不行，大爷，我们怎么可以拿您的苹果呢？我知道您是生意人，挣钱挺不容易的，您还是收回去吧，我们不能收。”
“我看这两个孩子都挺可爱的，再说，刚那个小毛孩抢你们的馒头干吃，你都没怪人家小孩一句，还再送给他两片，跟他讲道理，看得出来，你是个宽宏大量的人，就凭这些，这苹果就算我给你们的奖励了。要么你是嫌弃我的苹果少了，你要是这样想，那，我再给你拿几个来。”老大爷将手中的苹果扔在旁边的桌子上，正想回头，钱郁英一把拉住了老大爷的胳膊：“大爷，快别去拿了，真的，那，我替两个孩子谢谢您了。”
“嗨，谢什么呀，这是你给我们大伙儿做了榜样，我呀，跟你学的，呵呵……”老大爷笑起来眼角两边密密的鱼尾纹，把眼睛眯成一条缝。
“那，真的谢谢您了大爷。”钱郁英抱着熟睡的晓丫给老大爷鞠躬点头。
晓惠怀抱着麻袋，看着桌上的苹果，她将麻袋放到桌子上，换过桌上的苹果捧在手里，两只手将苹果托到了鼻子前，她闻到了一股清香，这让她回想起在苏北的乡下她和妹妹去过的苹果园，在那边到处散发着这种香味，她曾和妹妹在那片苹果园里无忧无虑地嬉戏、打闹、奔跑……她托着苹果，将双臂伸前，略略地抬高，向着钱郁英站立的方向：“妈妈，苹果好香啊！妈妈，给你吃吧。”
“妈妈不吃，妈妈吃了苹果牙会酸疼的，晓惠吃吧。”钱郁英坐到原来晓丫坐的那张位子上，笑着回答晓惠，她把晓丫横抱了过来。
“那，我等妹妹醒了，给妹妹吃吧，这苹果肯定很好吃，我要把最好的留给妹妹。等她醒来，一定会高兴的。”晓惠想在晓丫醒来的时候给晓丫一个惊喜，于是她将手中的苹果放回了桌上。
“好，妈妈知道晓惠是个懂事的乖孩子。”钱郁英怕晓丫着凉，解开自己的衣扣，将晓丫裹在了自己的怀里。
“可是，妈妈，我现在饿了，刚才的馒头干被你拿去给那个小哥哥了。”晓惠用一种期盼的眼神看着钱郁英，希望得到妈妈允许拿麻袋里的馒头干吃。
“哎呀，妈妈怎么给忘了呀。”她打开了麻袋，里面还有六片馒头干，她暗暗盘算了一下，还有晚上一顿，加上明天早上的早餐，这六片馒头干是远远不够吃的，再说她们现在连一口中午饭都没吃呢，但是，不能就这样让孩子饿着呀，她别过头看看晓惠，用一种商量的口吻对晓惠说：“孩子，妈妈想跟你说件事，这次呀，我们带的干粮不是很多，所以只能凑合着少吃点了，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用壶里的水把馒头干泡开了，泡软了吃怎么样？”
晓惠先是“恩”了一声，但一会儿她又说：“可是，妈妈昨晚我和你收拾行李的时候明明看到有两袋玉米粉的呢。”
“可那是带给我们锡城的那些新邻居的，再说，没烧熟，也不能吃呀。”钱郁英跟晓惠这样解释着。
“哦，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妈妈。”晓惠有些失望，但是已经理解了妈妈的意思。
钱郁英从麻袋里取出早已准备在里面的搪瓷盘，和一把不锈钢的小勺子，她放了一片馒头干在搪瓷盘里，从军用水壶里倒出清澈的白开水，白开水没过了馒头干，“等会儿再吃，等馒头干涨起来了再吃啊。”
晓惠点了点头，“恩，知道了。”
钱郁英怀抱着晓丫，头依偎在一边，她望着船窗外，思想也随着飞出了这噪杂的船舱。她思念着两个孩子的爸爸：袁树军。想念着他们恋爱时的甜蜜，想念着他们共同照顾两个孩子时的束手无策，以及看到孩子们滑稽可爱时的快乐心情。钱郁英盼望着船儿快点开，可以早一些全家团聚，哪怕和袁树军一起吃再多的苦也不要紧，因为，他们有两个可爱的女儿，他们有共同的目标，就是把她们抚养成人。
一首悠扬的歌在钱郁英的记忆围绕，那是多么甜蜜的场景呀，想起两个人恋爱时的快乐，她的心在荡漾的船中舞动。
恋爱的天空绽放笑魇，
空气中飘来淡淡香甜，
你怀抱着我坐在身边，
好想这样伴你到永远
……
一只热乎乎、软绵绵的小手轻掠着钱郁英的脸，打断了钱郁英的思绪，她低头看到晓丫已经醒了，正对着妈妈憨笑呢：“妈妈。”
晓惠看到妹妹晓丫醒了，兴奋地跳下座位，把那只苹果藏到了身后：“晓丫，你把眼睛闭起来，姐姐给你看好东西。”晓惠故意很神秘的样子，还歪着脖子眼睛斜看着晓丫。
“是什么好东西呀？”晓丫很好奇，但还是把眼睛闭了起来，不过，她又偷偷地眯了一条缝，晓惠发现了，当然不答应：“不行不行，你还得把头转过去，不许偷看哦。”
晓丫把头埋进了妈妈怀里，等待着姐姐的“鬼把戏”。晓惠这边又把苹果托在了手里，双臂伸前：“好了，晓丫，你可以看了。”
晓丫从妈妈怀里转过头，看到姐姐手里捧着一只红灿灿的苹果，一下高兴地说不出话来，她咧开嘴，停顿了好半天才开口：“咦，苹果，哪儿来的？”
“是刚才那位老爷爷给的。”晓惠向那位老大爷的方向指去，“给你，晓丫，给你吃。”
晓丫把苹果接了过来，一股浓浓的苹果香味扑鼻而来……
“可是姐姐，你吃过没有呀？”晓丫刚想咬下去，突然停了下来。
“我吃过了，我和妈妈都吃过了。这个是留给你的。”晓惠不知怎么就撒了谎。
“我想留给爸爸吃。”晓丫看了看手中的苹果，虽然她很想吃，但还是说了这句话：“爸爸工作很辛苦的，如果爸爸吃到我送给他的苹果一定会很开心的。”
钱郁英感觉到两个女儿长大了，都知道疼爱自己的家人了，她欣慰地搂着晓丫，摇在怀里高兴地说：“晓丫真懂事。”她把晓惠也拉到了怀里：“你们，都是妈妈的好孩子。”
母女仨围坐在船舱的小角落里，苹果的芳香刺激着她们的味蕾，心田被咽下的甜甜味道滋润了。船窗外，河水被行使着的船翻动起一层层连绵的波浪，河水随着翻腾的波浪扩散开去，碰撞在不远处的岸壁上，溅起美丽的水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