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阴云，早晨时才有阳光透来，只那比盘子大不几圈的光亮，慢慢将阴云割成片片豆荚状，路上行人这才渐多起来，梭子云，定天晴，这场雨多半是下不来了。
一大早张全元、陈远山就约好拉耶去了昨夜的那个茶馆，这次查泰没有跟来，拉耶倒是带了几个人，三家入选拳手的拳馆主和金主颂帕，除了张陈两人，他们许是不喜欢喝茶，所以关于三日后拳赛初步事宜商定的相当痛快。
回到拳馆的拉耶在二楼回栏处踱步，神情要比一早出去时犹豫许多，楼下与拳手们打成一片的阿难朝他挥手致意，拉耶还以微笑，忙转身走开。
“谁都得罪不起，”拉耶往沙发一躺，低声叨念，昨晚RB天皇近侍竹田元武找到了他，回到家时曼谷主家也来过电话，还有华人商会、大圈帮会，这场拳赛牵扯的越来越多，愈发让他感觉难以控制了。
“爷，怎么能让他们瞎掺和，这下倒好简单一场拳赛闹得越来越大。”九公前天推算公式心神耗费过多，这两天也不见好转，尧眉每天都会来给九公针灸宁神，一边埋怨张全元他们把拳赛事情又搞得沸沸扬扬，现在不止清迈，泰国曼谷、马来、新加坡、印尼也都传开了。
“不能怪他们，都是小鱼安排的。”他们自然是指的张全元、陈远山，昨夜小鱼回来吃完饭又出去过，谈到很晚才回来。
九公说完话，神色萎顿眉间不展，九十多高龄难有他身体这么好的，可一旦闹了毛病，就不是小问题，拖拖拉拉要温养好些日子才行。
“怪不到他们，那就得怪您了，非要让小鱼看到那张照片，非要提起那个女人，您就不怕他走了阿难的路？”针灸时间不宜过长，时间一到尧眉启完针，燃着了一炷香，香柱是尧眉亲手捻制，揉了柏叶、浮萍、麝香草等，燃着后清神宁气。
“世上只有一个阿难，小鱼走不了他的路，扶我到院里走走，这味道不好闻。”虽是清神香，可九公闻不惯这烟气，就直接说了出来。
人老返童，明知燃香对身体有益，却偏要按照自己喜好行事，尧眉只好依着九公，但出门时也没熄灭香柱。
扶九公出了屋坐到凉亭里，九公坐着尧眉站着，又听尧眉说道：“那个巴猜是以前班猜家养的拳手，前些年去了美国，近两年才回来，专门在东南亚各国打探盯梢，这次他盯上小鱼，要不要通知一下陈知鸿？”
查泰那里还没查出巴猜来路，尧眉就已知道巴猜底细，她只说给九公听，九公也不许尧眉说给旁人，华人大圈多以为尧眉是九公娇惯养着的漂亮花瓶，却少有人知道，这些年九公让她经营了多么庞大的关系网，那天尧眉说给九公弄些美国飞机技术资料，绝不是说说而已，当然九公是不会让她冒着个险的。
“能查出那人根底就好，怕就怕遇到那些个一无所有的亡命徒，先不要和陈知鸿说了，免得他多心。”咳咳，九公捂了捂嘴，又说道：“今天沧北的老怪可能会到，你代我去迎一迎吧。”
“那老东西让他自己来罢，管他干什么，”尧眉面色一紧，不愿去接，更不乐意提起此人。
“你这身本事都是他教的，你不接怎么行。”
“我这些本事都是您给的，和他没关系，为什么要找他来？”尧眉这才问起沧北老怪为何而来，显然是才稳住慌乱的心神。
“你这丫头，嘴皮和脾气一样倔，是为小鱼找的，也是给你找来的。”
“少年我观你印堂发红，霉运压眼，颧骨灰暗，两耳蒙尘，近日必有祸事沾身，”一双大大的马眼瞪来，吓得躺在地上的陈小鱼一激灵，坐起身来才发现拳馆里经闯进陌生人，宋伯伯呢？怎么转眼不见了？
“这几日不宜动拳比武，老头子送你四个字，放下远走，方能化解此祸。”坐起来看，才发现闯进来的人眼睛也不是太大，因为这人脸窄且短，衬得眼睛有些大，一撮羊角胡被说话的嘴皮扯的一颤一颤，看这人年纪不小，陈小鱼就没说太难听的话。
“老人家，我这明明是被师傅打的，算卦得去四方城那里，这里可没你生意。”陈小鱼指了指脑门，什么印堂发红明明刚才宋伯伯拍的，没轰老头出去，的确是很客气了。
“老头子行走江湖，向来断凶不算吉，你不信就罢了，还是忙正事吧。”陈小鱼把他当骗子，老头却没有要走意思，忽的拧身两手一探，抓向陈小鱼的琵琶骨，陈小鱼才坐起身，一时间不能发力躲避，噗的一下被拧倒地上。
“你要干嘛？”嘴角吹起一撮浮灰，老人的手从琵琶骨捋向两臂，指骨抓过的地方疼痛难忍，看似干瘦的老头也不知哪来这么大的力气，陈小鱼竟挣脱不开。
“摸骨相面，既然看完面相，自然是轮到摸骨了。”手臂被老人反盘一拧，身子也跟着转了过来，只这几下，就让陈小鱼脑门疼出了汗。
“你当我不知道，摸骨相面，摸得是面上九骨，你……你这算什么。”老人又从锁骨下摸，捋到两胯也没停下，陈小鱼脸上猛地泛红，说话也有些磕巴。
“不用摸就知道你小子生了副多灾多祸的脸，筋骨倒是非常不错，”由胯到脚，老人也不嫌陈小鱼脚有异味，一直捋到足弓才停下。
“没意思，没意思，才这一小会儿，就被抓到了。”陈小鱼浑身骨痛时候，门口传来娇滴女声，比脚步快一些，后面跟进来的是宋哑巴。
宋哑巴也没管地上的陈小鱼，朝老人躬身一拜，然后侧身一站，也没有给陈小鱼介绍的意思，敢情都认识，陈小鱼忍着疼再次坐起来。
出现在老人身边的少女个头不矮，看起来跟自己年纪相仿，脸上没有半点粉饰，可额角渗出些汗珠，坐着看去，像是初晨露水尚淌花骨朵，让人不禁伸手去接住染带花香的露水，又忍不住多看几眼，幻想花开时的美丽。
接下来陈小鱼真的替她擦了，因为少女先俯下身，伸出手指戳了陈小鱼几下，正好陈小鱼伸手能够到少女额角，皮肤很滑，擦汗的手一直摸到脸上，嗯，脸也很滑。
场景忽转，宋哑巴别过头去，老人家哈哈大笑。
“你就是那个要和整个清迈打的猴脸少年？看起来很一般嘛。”直起身的少女，话虽然落落大方，但还是流出一丝羞赧，陈小鱼眼眸晶澈，擦汗时候少女没有半点的不舒服，可他竟顺手摸了自己的脸，这还是第一次有陌生人敢摸她的脸，心里怎么就不生气呢？想到这里羞赧化作羞红。
“你长的可真好看。”明亮透澈的眼睛，像一面镜子，映出的全是自己，少女看得很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