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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故人

我喜欢津希宁静的夜晚,没有嘈杂的人群,也没有来往的士兵,大多数人都早已熟睡。

那天千赫王子很高兴,他说我们相隔四代,却能聊得如此投机。千赫王子从爷爷登基起就一直住在津希,他不要王子的寝宫,不要任何侍卫侍女,只要了一个普通的院落独居,在这里,他一住就是几百年。他终身未婚,也没有子嗣后代,但爷爷和阿牧国王的登基典礼,却都邀请他主持加冕仪式。

“我喜欢一个人的生活,每天和这些花草作伴,偶尔也会有一些王子公主过来陪我打发时间。”

“我也喜欢园艺,我的庭院都种满了各种花草,每次看到她们,我的心情都会舒坦许多。”

“你是一个难得的孩子,难怪你的爷爷一直都那么疼爱你,你的一颦一笑,像极了曾经的圣洛国王,他也喜欢园艺,喜欢在自己的寝宫周围种满花草。”

“圣洛国王长什么样子呢?”

“他永远都保持着刚刚成年孩子的样子,就和你现在差不多,从小到大,我看见周围的人都渐渐老去,唯有他的容貌没有改变过,我记得我问过他多少岁,他只是笑,说他也不记得自己多少岁了。”

“那浅汐王后呢?”

“浅汐王后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孩了,她和圣洛国王很恩爱,他们每天同进同出于各个场合,圣洛国王所有的花都是给她种的。”

“千赫爷爷,您能帮我画一张浅汐王后的画像吗?”我说道,我一直想知道,那个在梦中反复出现的女孩,到底长什么样。

“看来你对他们的故事很有兴趣,那我就给你画一张。”

千赫王子从屋内取出画纸,然后坐在一旁静静地画了起来。眼前的这个老人,让我想起了爷爷,他已经五百七十多岁了,当年,为了开启两个世界的传送门,爷爷不惜消耗自己二百年的生命,如此算来,爷爷的生命也仅剩下三十年不到了,想到这些,我不禁有些害怕,一直以来,爷爷都默默地站在身后支持着我,而我却什么都不能为他做。

天渐渐亮了,千赫王子把画好的画递给我,接过画纸的顷刻间,我完全愣住了,画上的人,竟然和清心那么地相似,甚至在那一瞬间,我几乎以为清心就是重生后的浅汐,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第一眼看到清心的时候,就不自觉地爱上了她。

“千赫爷爷,谢谢您画的画,我会好好珍藏的,天快亮了,我该回去了。”我说。

“我也该好好谢谢你,这么久了,从来没有一个人像你这样,愿意倾听我讲一晚上的故事,我是不会忘记你的。”

“爷爷,我会经常来看您的,您好好休息。”

从院落出来,我独自往回走着,一路上,我的心情很是复杂,我既希望清心是浅汐的再生,又希望她不是。如果她是,我就能清楚地知道她现在的状况,即使她只是一个不满一岁的孩子,但如果她不是,我至少还能庆幸,她在另一个地方好好活着,而不像清心那样惨死在异乡。

回到寝宫时已是凌晨,我远远看见艾罗哥哥站在门口。

“哥,你怎么在这?”

“父亲担心你,让我留下来陪你一段时间,你一整夜都去哪了?”

我上前扑进哥哥怀里,我说哥,我心好累。

哥哥抚摸着我的头发,轻轻地说,有哥在,哥会一直陪着你的。

……

那天我很累,子落送来的早餐我没有动。在寝殿里,我一直睡到当天下午才起床,窗外的雪樱花瓣有些许红,与往常不同的是,她们的气息中夹杂着一缕忧伤。寝宫外,一阵哀乐声从远及近,跑出寝殿,我遇到了爷爷的侍卫,他说,千赫王子去世了。

“怎么会是千赫王子?我们昨晚还聊得好好的。”我极力问道。

“今天是千赫王子八百岁的生日,也是他的生命走到尽头的日子。”

我的心像是被掏空了似的,这个刚刚才结识的老人,我们还没来得及多聊会,他就这样匆匆地离开了。

雪樱花的红色很快映满了整个津希的上空,我倚靠在千赫王子院落门外,望着他曾经待过的地方,心中突然多了一丝不舍,此时,我觉得他就像我的一个老朋友,尽管我们相识的时间很短,但这段相识却跨越了整整八百年。

花瓣飘落在庭院的地上,一片接着一片,我彷佛看见老人在对我笑,彷佛看见他正继续向我讲述着那段挥之不去的久远记忆,只是,他最后的背影,随着花瓣的凋零,很快就消失在了这片红色之中。

爷爷亲自主持了千赫王子的葬礼,他说,千赫王子生前说过,自己死后不想葬在王室墓园,爷爷为此在津希郊外专门为他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

我陪爷爷一起将千赫王子的灵柩送往墓地,一路上,我都没有说话,近些日子,我发觉爷爷的衰老速度很快,六百岁不到的他,越来越像七百多岁的老人了。我很难过,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用自己生命的二百年去偿还他。

……

从墓地回来已是晚上,我向爷爷要了千赫王子的院落,我说我喜欢这里,爷爷答应了。“你和千赫王子很熟吗?”爷爷问我,“刚才葬礼上,我看得出你很难过。”

“我和他仅见过二次,一次是阿牧叔叔的加冕仪式,一次是他去世前的晚上,但我觉得他像我的一个故人,在他那,我听到了很多过去关于圣洛的事情。”

“他也知道圣洛吗?我从来没听他提起过。”

我轻轻笑了笑,“爷爷,您小的时候,您的父亲有没有告诉您他加冕前的故事呢?”

“我听过很多,但最多的是他年轻时,前任国王对他的帮助,我试图找寻过前任国王的资料,但却没有任何明确的记载,父亲说,他不想让人知道他的名字……”爷爷说到这里时突然停了下来,他似乎明白了什么,“那位国王就是圣洛?”

我点点头,“千赫王子给我讲述了一晚上圣洛的故事,虽然我对那段历史已经没有任何记忆了,但我仿佛看到了故人。”

爷爷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是你拯救了光国王室和光国人。”

我一笑,“那时的我还不是光国人,而现在,我终于拥有了光国最纯正的血统,这样不是挺好。”

爷爷什么都没有再说,从他那双深邃的眼神里,我已经读懂了爷爷的意思。

夜很静,四周迎面而来的是雪樱的清香。临走前,爷爷交给我一张很旧的照片,上面是第一百二十五任国王,也就是爷爷父亲的加冕画面,一个身穿盛装的年轻人正将自己的王冠转交给新的国王,爷爷告诉我,画面上盛装的年轻人就是第一百二十四任国王,“这是我父亲一直随身携带的照片,直到他去世前,他把照片交给我,希望我在有生之年,能帮他找寻到照片上的人,现在我终于知道他是谁了。”爷爷说。

拿着这张已经被摸了无数次的照片,我第一次看到圣洛的样子,正如千赫王子所说,我们长得的确有几分相似。

“我从来没对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我以为,过去这么多年,那位国王或许已经早就离世了,没想到…”爷爷想起了很多事,“父亲一生都在找寻前任国王,到死都觉得遗憾。”

“爷爷,下次回王宫,我们一起去王室墓园看看他。”我说。

爷爷擦了擦眼睛,“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谢谢你。”

“爷爷!”我望了一眼庭院外深沉的夜色,然后说:“不管以后怎么样,我都是您的孙儿,是光国的王子,您千万不要因为圣洛的身份而对我有任何其他的想法,从小到大,您为我付出了那么多,而我却什么都没有为您做,我甚至还因为一些事情和您争吵过,您若此刻再对我说谢谢,只会令我更加不安。”

爷爷凝视了我一阵,“以后,不管遇到任何事情,爷爷和光国都回永远在你身边的。”

我心头一热,我知道,不管我是谁,在爷爷心中,我永远都是他最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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