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叶店老板垂头丧气的,这些事情憋在心里多年了,如今向着老朋友一吐苦水,原本克制得死死的情绪难免决堤一般冲了出来。
蓑衣人沉思片刻,又问:“也许是哪里出了差错?”
“没有差错……我没病没痛,真要有差错,就是脑子出了问题。”
“我这几年,倒是新学了给人看脑子……”
店老板听了冲蓑衣人直挥手,道:“我没钱,不看。”他摇摇头放下算盘,又道:“你可以找别的人看看。只是我话说给你听了:看上去是真,算出来是真,结果也是真,但实际上未必就是真啊……”店老板抬起头皱紧了眉看着门外阴暗的天空,虽然看不到星星,但店老板心里却将它们此时的位置推的清清楚楚,只是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真真假假,我也懂。”蓑衣人突然桀桀低笑一会,才道:“我要跟上他们了。老朋友,改日再聚。”
“去吧。”店老板挥挥手。
人走远了,许久也没有客人来。店老板闷得只能数钱了,数到林云倦给他的那几张的时候,他突然眼前一亮。
“这是……”
蓑衣人出了茶叶店,慢悠悠地走在街上,但不知为什么,没用多久他就赶上了钱家的马车。
手持折扇的男子正好看着窗外,见到路旁一个身穿蓑衣的人低着头站定在原处,有些疑惑。但很快他的注意力便又回到了车里,不为别的,只因车里有一个美人儿。
“此行不虚吧,赵小姐。”
男子名为钱盛,是钱家这一辈的三少爷,而女子名为赵静仙,是赵家这一代的二女。两人此行买的焚心茶虽说是稀有,但也不是太过贵重的东西。只是钱盛能拿出来说,自然也是有缘由。
“是钱公子有心了。”赵静仙略显慵懒地坐在一旁,身子轻倚着马车,却是刻意地在这狭小的空间中保持着距离。但不管怎么,钱盛不需要靠近她也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他饶有兴致地注视着赵静仙,没有做过分的举动,有些东西哪怕只有个苗头,都会被有心人放大成参天的大事,钱盛这点分寸还是有的。而且,蔷薇国大风气也讲求一个坦坦荡荡。
“能得到赵小姐的夸奖,是我的福气呢。哈哈哈。”钱盛折扇一开,摇了摇道:“对了,听我二哥说,三月你也要到苍穹书院任教,到时候还请多多关照。”
“这也是家里的安排。”赵静仙抬眼看着钱盛说:“哪里像三公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此话差矣。我想做的有许多,实际上却是大多数都不能做呢……”钱盛笑眯眯地直视赵静仙,后者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便挪开了目光。
“大概吧。”赵静仙撇过头去看着窗外,不再理会钱盛。
春雨总是断断续续,像个爱哭的小姑娘,而此时天空的阴云却厌倦了呼风唤雨的感觉,逐渐地像四处散了开来,阳光也重新倾洒到了地上。
春天美的是天下大地万物复苏的景色,美的是破开寂寥凛冬的那一缕生机。在这样的时辰里,似乎每个人都能像生根发芽的那一棵蔷薇一般,渐渐奔着属于自己的美好而去,比如在田野里幸苦播种的农民,比如在工地里挥汗如雨的工人,比如在学院里寒窗苦读的学子。或许每个人都过得很平凡普通,但是只要一直向前走的话,总能走到一个好的地方吧。一时的隐忍或是悲苦,也算不了什么,只要还有明天,只要还有时间,就一定有希望,一定有收获。
可是她呢,她现在走的路大抵是没有那么顺她心意吧。
赵静仙久久沉思。
独角马性情温和,但是全力奔驰起来速度也不慢,车夫在得到钱盛的示意后连挥几下马鞭,马车便在这宽敞的城中大道上加快了速度。
蓑衣人站在路边默默看着马车往着赵家的方向去,将斗笠按低了一些,低着脑袋让路人看不清面貌。只是这时代怪人有很多,大家都见怪不怪,是以半晌后这个傻傻站了许久的蓑衣人悄悄离去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人发现他是就这样从原地消失的。
林云倦二人听着店小二给自己介绍附近的一些情况,诸如房价等等、潜规则等等东西的时候,忍不住想仰天长叹:举目无亲真是麻烦啊。何况他们的身体只是小孩子,行事有许多不便。不过也正是因为只是一个小孩子,那闲下来的店小二才兴致十足地坐一旁对着两个小毛头大说八卦,诸如隔壁街一个原本守寡的妇人这会改了主意打算再嫁,又如城西校场过些天要举办大型军演活动等等。不管是大是小,有的没的,搭不搭边,店小二一股脑地倒给两个好奇宝宝。说话间连掌柜和几名别的茶客也凑了进来,一起说起各自的谈资。
两个小孩子自然是插不上什么嘴的,但是众人倾吐的话却是对着两个小孩说。人嘛,一旦有了听众,有了情调,甭管自己身上有没有故事,都能说出几个故事来。对着没什么阅历的小孩子吹嘘,更是一件痛快的事情。
于是在林云听和林云倦两个小孩露出崇拜的表情后,没多久聊得过瘾的他们也没注意两个娃儿一溜烟便回了房。
林云听将茶叶放好,打算等他们找了地方安顿下来才拿出来泡。用着外边的碗具终究是没有用自己家里来得安心,连带着泡茶的水也未必够好。
“住的地方,你有考虑了吗?”林云听坐到床上,半米高的床足够她在床上悠闲地伸出两只小胖腿晃荡。这些事她前世也好,今生也好,都没有要自己安排的意思。
“先不急吧。”林云倦在心里粗略算了下帐,十分确定拥有的财产甚至足够他们挥霍许久。又道:“我们先定去哪家书院,再看看能不能找一间离书院比较近的屋子住下,这样也方便。”
“好啊。”林云听鼓着嘴想了一会,又说:“很多大书院都分内外院,估计我们到时候在外院又要接受新一轮思想教育……嘿嘿。”
林云倦一乐,道:“本来我们就是去玩的,管他教什么呢。不管被灌输什么,也不见得我们就会把主义核心价值观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