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刘淳摇了摇头,便目视沙盘,再思对策。不待他思绪还未起头,便听殿下有人献策:
“陛下,为今之计,不如知会使营,待探寻魔族意图后再作打算?”
刘淳朝殿下看去,方知是礼部右丞赵芸月献策,见她开扣弃冠,一身亵衣敞露在外,白颈上竟有几处汗巾擦拭过劲而划留下的淤痕,想来是心焦难耐了。只怕是赵芸月也是乱了方寸,不然也不得出此下策。
想到这里,刘淳便免了右丞的训斥,但还是道出其中厉害:
“既是魔族有计,定会欺瞒我等;倘若无计,便会直言。如此可知,使营回话,定是魔族无害,何必再问呢。”
赵芸月听罢脸红,方知自己乱了方寸,急忙束衣冠,整思容,不再言它。不过兵部诸臣似是听出了刘淳心思,皇帝如此作想,恐此事难以善了。于是四下同僚间眼神勾栏,便多了计较。
此时的刘淳正在犹豫,兵部的计较便应验了:
“陛下,如此看来,恐怕此事难以善了,不如早断……”
满朝文武听罢皆惊,竟是一时无言。少时后才纷纷交头接耳,殿中又附议不断,其中与否参半,片刻方歇。
“陛下,兵不行险呀……”
“陛下,战事一开,生灵涂炭……”
“陛下,受制于人实乃下策……”
“陛下,有约在先,万不可僭越……”
“陛下,国之重器,怎能受人以柄。”
“……”
刘淳听罢,不作它想。心有定计下,只见刘淳手举惊堂木,五尺之身立于凤座前。“啪”一声;
“传我国策。”
惊堂木响,殿内寂静无声,“策”音绕梁,不绝于耳,体内血泉之声似是明鉴。
“知会毗邻六省,”
“点---烽---烟---……”
……
片刻后,临六省,省会,四座尚公府,两座夏公府。皆得传书,六省无一怠慢,迅速唤来府监,六省多有言道:
“速去知会本省所辖,立刻点齐军马,倾巢而动,留命以待兵部之策,并唤各地储军集结整编,加练军阵。开兵库,抢收粮草军械。还有;”
“点---烽---烟---……”
……
中原人杰地灵,多文人墨客,如今家园劫难,只得赶路它乡。邙泽省首府沼城之内,多有客居之文人登楼赋诗,失乡之情难抑下,佳篇长现。而如今,沉渊楼顶三桌九座,满是佳人,赋诗作词,饮酒作乐。
那日,烽烟跌荡,预示世间已有大事起伏。诸人大惊之下,放下手中杂具,皆临窗望之。
如此气氛,几人皆失了作诗的雅兴,唯有一人,远望烽烟滚滚,兴致之下,竟赋诗一首:
一片云霞六五头,鸿雁南迁四万留;
恨我只等三千星,烽烟却偿阁外仇。
诸人哑然,闭口不语。黯然之下,不知几人心中有泪……
……
吴城南,高水渔港,繁华似锦,天未黑时,便有高楼居灯其上。军港地处城西,港外也不设栏,只是一条官道少有车马行走。这里往来之人多有行头,且行色匆匆。
今日却有不同,几十名未冠之人站在路间,缠着两名士卒掰扯,士卒不厌其烦,大声说道:
“我不管你们的教习是谁,如何入的行伍,如今你等花样年华不思学历,反倒要缠着当兵便是错。我二人乃兵粗,咱就直来直去的。”
说罢顿了顿,指着路旁一人多高的货柜对身旁伙计言道:
“老七,你且去将那话事物抱起走上十步。”
唤作老七的兵卒听罢,也不言语,只身走到货柜前沉气一声便抱了起来,走罢十步后缓缓放下,还故作轻松的整了整军容方才回来。刚刚言语的老兵见过后又大声说道:
“且去如此行事,得成的我就允了,给你们指条暗路。不得成就闭嘴,早些散了。”
待老兵说罢,几十名学生便围去货柜处,着手便试,有甚者竟是可以举起走两步。老兵看着好笑,扭头对老七说道:
“这挨千刀的教习,偏偏烽烟之际讲什么沙场称雄,毛齐大的小子哪受得了这般蛊惑。”
老七憨憨笑道:
“你笑他人罢了,我可不敢笑你,当初便是你在我家养伤,给我讲这些故事把我骗到行伍来得。”
老兵苦笑,无奈解释道:
“谁让你非缠着我说故事,我一大老粗能给你讲出啥花儿来着,还不都是行头上胡编乱造的故事。你娘见你拿菜刀出来架自个膀子上时,你没看见她打我那几铲子?”
老七一边笑着一边拉着老兵的胳膊,避开路过的车马道:
“你看,你就招惹这事来着,这群孩子要有个能搬动的,那老八就有着落了吧。”
说罢二人哈哈大笑,皆别有深意的看着这群少年的动作。
……
中原省东南,宝象省。中原省于清湖谷有一走马道挂于险山之间,曲折通往宝象省,而宝象省东便是魔族占区云潭省,两省之间以一条内湖断连。这条湖名宝湖,物产丰富,深且大,存潮汐,所以适水战。宝湖呈三环相连状,最西边一环便是云潭,云潭省首府云潭城便在湖边。人称此地,物华天宝,并非虚言。
如今宝象省西烽烟弥漫,渔舟得见者抛去杂务纷纷入港,港间人声鼎沸,久聚不散。港外勾栏边靠着诸多老少,双眼无神,直勾勾的盯着湖面。
寻得自家船儿的老少欢天喜地,长唤一声便向岸边扑去。不得见者,脸上挂满忧虑,憔容尽显。
孩儿念起打油诗:
小勾栏,遮湖柳,天边有个葫芦头;
孩儿不长三百尺,莫要迎风水边游。
湖里飞,水中走,宝贝尽在家船头;
多吃鱼米多吃菜,早日握浆捞油头。
父易老,母易憔,瞅着天色转水楼;
莫等入夜盖辈子,日落回家睡炕头。
天无日,地无月,小子莫再往前游;
背对启明是家乡,父母不走,莫进坟头。
父母不走,莫进坟头……
小勾栏,遮湖柳,天边有个葫芦头;
……
长长的诗篇落在水面,随波纹叠荡至天边。勾栏间的老人擦了擦湿润的眼角,担忧的望向西天。那里已是一片狼烟处……
逐妖城,监天殿。
使监对几名孩儿训道:
“古有言:算尽天下,盘中乾坤,心定则达。道有道术,道有道法;算术得法,万物皆然。你们如今心法已定,便让教习传授这算盘的用法。此物但凡是人皆是要会拨弄的,将来你心中有术,这算盘便在心间,世间万事万物,想理个思绪来,皆要算。不过倘若身困险境,力不从心下,也是要勇于搏一搏命数的。”
孩儿们正坐于殿深处,听罢训话后行礼道谢,便好奇的打量着算盘,偶有几个小家伙跑了思绪,望向自己父母所在发呆,也会被教习用策板打醒,继而训斥一番。殿监探望一番,觉无差错,便急匆匆向凰座走去。
凤翔星的教育体系自古未变,沿袭着传带的传统。如今道门不再拘束,海选人才,才有了些变化。孩子们一分为二,仙凡不同者授课进度大有差异,但皆早随父母求学生计。早年孩儿们陪坐于父母前,长幼劳授皆受影响。自刘汉立国后,惊堂木便有一响,所谓之事便是教育改革。自此各行各业有了教习,专司教育之事,而各处监人便监察统揽,科考、成就之事也便是他们掌握。当然,某些特殊行业不适当堂教习,也便不在此列。这种方法研习数万年至今未变,也是国家稳固的基石之一,凤翔星的孩儿们或许不能靠学业成就的更好,但却能做到都不吃亏。所以家族难兴难败,往往几代人的努力才能成就一个望族出来,并且每代的功绩你都看的清楚。
总体而言,孩儿自身优略有别,有本钱的孩儿总能成就一二,并且沿袭下去,以保证自家孩儿站在自己的层次上。而孩儿愚钝,父母帮带帮带,也不是过不去的坎。至于代代愚钝者,那一定不会久存的。孩儿们从小到大都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游手好闲之徒甚少。而相互之间的利益之争,往往也要一代人或是好几代人才能定胜负,因此也显得较为温和,社评稳定,凝聚力更甚它者。不过小圈意识浓厚,排外与竞争思想往往也从一家之间慢慢变成团体与团体。如此这般,两厢斗法间,自然甚是好看。
所以身为殿监,很忙,尤其是替天监天两殿,步行间脚不沾地的。
没走几步,便觉一物飞射而来,殿监伸手取来,展开看了看,心中大惊之下急忙提起身形凌步而去。
待至凰座侧方休,殿监匆忙道:
“监天殿惊堂木响。”
凰魅儿不去看他,自顾拨打着算盘寻道:
“哦?何事?”
殿监急忙答道:
“皇帝国策---点烽烟。”
凰魅儿大惊,起身即走,临行间吩咐道:
“若有它事,传信于我,我去去就来。”
殿监不答,心道此时还能有何事?他不禁一番感叹,便又向来路走去。
“唉,烽烟若起,监天不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