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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引镇那片糖林

那时,王杨随着师傅自北云上地匆匆下山,誓为此战效死力。

又是那一天,九岁的王杨那会儿还叫杨寻,他与师傅云道人从东潼而来继续南行,他们的目标是离此南六百里的吴城。那里已筹集三百文武高手,临时组成外使使团,此团将于三日后出使魔族,现在正在为此次突发而至的战争第一次谈话性质的接触做准备,同样也在等待正使的来临。而最适合出仕此番正使的人选便是北云上地的云道人。此人修为了得,心思巧妙,还有一点,你可称他为仙下第一人。至于选正使的理由?这毕竟是第一次官方接触,还没立下什么规矩。成仙的去了觉得掉份,当然也没必要冒这个险。没成仙的北云上地他是第一人,那就让他去吧。至少武场切磋不会出问题。至于谈判结果,双方谁都心里明了,这能谈出什么鬼东西,仗还是要打的,不过接触接触还是要的。

杨寻自褒袒中便有了师傅,师徒九年相处,自是知道师傅言语不多,所以只顾赶路未曾一言。

这里得先交待一下风雨殿的些许事情。

云道人曾是邪修们派风雨殿周寒情神座的座下首徒,风雨殿的传承由来于一座天碑,洋洋洒洒三万字的天碑中,有一部几百字的入门心法,而且第一次入定行功就要有双修之乐,这本心法就叫《初情心法》。心法与功法不同,心法主要涉及的是运功技巧,主法器:血泉,并且影响思想和元神。这本心法在现世第一天就有两个仙人因观后理念不和大打出手,继而得个同归于尽的结果,正因为初次露相便造成如此大的影响,才被道人们所重视。《初情心法》是什么?翻看第一页你就知道了:

朦胧似爱非真情,阴阳相合方入境;

有凤有凰太初始,有凝有散混沌邢。

这说的是什么,它打破了道家对世界的认识,《初情心法》叙述的太初不是一个而是两个,两个太初相合,才化为了混沌,而混沌是因为清浊之间不相合才分成了天地。看似没道理,但偏偏又有可能有点道理。两个仙人什么身份?世上万千事物,即使他不懂是什么道理,但却能看出这道理行不行的通。不看都能分清道理的存在看了这句话后变得没有了道理,故而让后人警醒万分。从此之后,说起太初之事就成了麻烦事,不过好在大家都知道因此事死了俩个仙人的故事,自然也没把这个矛盾扩大出“麻烦事”的程度。

而《初情心法》还不单单只有这些,拿太初说事的心法的确不凡。这本心法修行的条件低的令人发指,只要是能行房事的智慧生物都能练,除此之外,什么身高胖瘦,心性耐力,聪明蠢笨,什么都没有,或许你天赋不好,练了洗不了髓,甚至都感觉不到气感。但那不是重点,重点是它是心法,会影响人的思维和元神,它是一本披着修仙外衣,做着洗脑工作的可怕心法,它可以控制天下大势,它可以同化异己,它可以让全世界人只发出同一个声音。所以,当那个女孩看到这个心法之后,只长叹的说了一句话:

“魔族算什么麻烦?”

其实,魔族大有麻烦。不过现下三人才是重点:

这里是引镇郊外三里远,一片糖林分两边,路间,云道人与杨寻二人行至此地脚力放缓,计较着在此地歇息片刻再做赶路。

师徒二人刚入竹林便见有一队伍约莫二十多人,长像却差不了几分,他们左右拱卫在一个杨木所制的木椅两侧,显得极有规矩。杨寻并无好奇的扫了一眼,见木椅上卧着一只狗,毛发却是卷着。杨寻面色渐渐变得古怪起来,心下有些稀罕,但行脚却没停,没走几步便发现不甚对劲。左右一看,未见师傅,杨寻急忙回望,原是师傅立于路旁,凝视着一颗糖树丫叉上斜坐的女孩。

师父目光落处的女孩,因为向背而坐,看不到面貌,却见那长发束于肩下,蓝色的细麻绳挽出两个翅膀和长须,随她皓首而动如活物般那么灵动。束绳下的细发微微卷起。而两耳间并不密集的侧发遮掩下,隐约反射出金属的色泽,却看不真切所戴何物。两只胳膊上的袖帘卷至肘处,一身红色外衣紧贴身材,蓝色棉料裤子也似紧身般显的干练,脚穿一双深灰色的兽皮靴,不过靴筒倒是有些太高。这世间如此穿着者,闻所未闻。女孩衣着独特,侍从容貌相似,令人不解。如今还未看到真容便令人觉得她与众不同。

杨寻的双眼目光迫切,心下想看清女子面容,便折回到师傅身边,站离师傅半步之侧举目打量一处树杈,那女子便坐在那里。

树上的女子左手握着一颗两尺长的梨树的枝,枝上还附着叶,右手此时正握着一柄细刃在枝根部划道着什么。她余光所见似乎有人正打量着自己,于是转皓望向杨寻师徒。

瞧眼处的师徒二人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不过看到杨寻时眼目中光瞳微闪,似是在哪部电影中看到过。她这一凝神的功夫便让杨寻将她的面目看了个通透。

“喝……”

杨寻这个小毛头不由得暗地为此人喝彩。此女眉眼方正,脸角圆润微尖,嘴巴不大不小,鼻子不扁不尖。额头因束发漏起了美人尖,算是个小美人。而那两侧秀发微微前卷,已然超出了脸庞,卷发间夹层叠浪,条理分明,似乱不乱般随风微动。两耳微藏于发间,耳垂际连着点点银珠,下面坠着两只银环。整个正容随白颈而动,而颈不动了好像还在动。真是个小女子,如此灵动!任谁见一眼似乎都想去摸摸那女孩的头发。

云道人见徒弟与自己一般暗自赞叹,脸色如常,但心里却有了计较。早觉此女不简单,要不怎会是这般打扮。如今又是在这引镇相遇,说不得便是道门忘却的那人……

云道人就这么站着看那女孩手上拿的梨枝,不明觉厉的削着,嘴唇微动,似乎想对徒儿说些什么,但片刻间又回复了常色。他转头看过杨寻,小徒如今竟是毫不避讳欣赏之情。云道人又看了看天色,觉得时辰尚早,便站定,开口言道:

“姑娘似是主家,不知可否讨水两碗,以便我师徒止渴?”

那姑娘见老道说话,她这般侧挂在树丫上却又不便行礼,于是在树上点了点头,指着那些侍从的一人道:

“道长莫要客气,倘若有何需要自嘱咐他去行事便是。”

那被指男子听到主家似是吩咐的话,极有眼色的从身后取下口袋,掏出两个口有木塞的琉璃瓶高举着递与云道人面前。

云道人看琉璃并不觉得稀奇。修道之人打斗时时常就不清不楚的把周身事物打的灰飞烟灭,更不要说打成琉璃化的事物了,不过右手中的琉璃成瓶状,用来盛水的倒是没见过,他还是用左手细细把玩了一番。

琉璃就是玻璃,取之极易,并且百毒不侵,道门中施毒的功法可不在少数,每每打斗过后,战场上留下的尽是这些奇形怪状的小玩意。只是,这小姑娘心思开阔,可让此物随心变形,琉璃盛物通透无常,云道人道行深厚,也免不了在心底夸奖女孩这活干得漂亮。

倒是杨寻接过了这话事物,转来转去看个没够,琉璃虽然有,但在这个地界,却没人用它生财,多多少少算个稀罕玩意,所以他是从未见过琉璃的。

云道人再看向那女子时,瞧见她仍在专心把玩双手上的玩意,心里泛起了琢磨。

人常说相见是缘,但那并不一定就是缘。但此时不同呀,初现此女,穿着异常,打扮奇特,若说云道人对此不女上心那是不可能的,事实上整个道门三年来都上心着一件事,事发之人当年便是在引镇范围内销声匿迹的。此女一看就不是这地界的人,说不得就让自己碰上正主了。云道人打算在此处歇脚,便是想旁敲一下此事和此女有没有关系。

云道人心思只琢磨了片刻,便对好奇心泛滥的杨寻叮咛道:

“徒儿理应谢谢姑娘。”

却不等杨寻行过谢礼,便直接话道:

“老道我道号云道人,这是我单徒杨寻,姑娘可否告知芳名?”

那女子听老道叫云道人,面带微笑平静以对。又听边上这个面善的少年叫杨寻,便默默几下俩人的称呼。自又待问到自己的名字时,想都没想就回道:

“道长礼重了,小女姓王名馨,亦是馨香。”

云道长听王馨答的洒脱,便继而说道:

“王馨姑娘。老道叨扰了。”

“道长客气,但有所需,你只管嘱咐便是。”

“如此也好,王馨姑娘,不知可有粮饼充饥,待我师徒先行谢过。”

还是那位极有眼色神的递水男子,早知主家心性,不待王馨再次应下便已掏出四个碗来,接着又取出去两块干面来分别放入两个碗中,洒了些包盛好的味料,又取出一个外间裹棉的琉璃瓶,注入两碗热水,上下这么一扣便不再有何动作。云道人明了,心下却有些意思:“也就三年而以吧,客来无人问津,连偏僻乡里的干面都学道了去,真可谓是下足功夫了。”

寻思间也得耐心等待,云道人便示意杨寻稍后片刻。杨寻以为师傅真的饿了,想不到点子上的他也只好等。期间王馨又回头看了一眼这对师徒,发现他们只是在等,便不言它。于是将削好的梨枝轻轻插入早已砍出口子的糖树枝干,略微调整了一下契口,又染上了一层软蜡,使一布条将断口处扎好。试着晃动了几下,从手间传出的力道觉得合适,便把耳环扶了扶,从两米高的树上直跃了下来。云道人本是在看王馨,王馨此时却已落树,他却没有落目,就这么直直的盯着树上那稍枝丫,心有所觉。

云道人的道行自是了得,所以世上万千事物,即使他不懂是什么道理,但却能隐隐看出这道理行不行的通。这树上梨丫嫁它木上,他不是隐隐的,而是十分确定并且肯定的认为这枝丫能新生。他又仔细打量了一下那处枝丫,心想客人家的独门绝活倒是巧妙,于是心怀好奇的对王馨问道:

“这般梨丫嫁木端是巧妙,请教王馨姑娘此间道理?”

王馨对云道长面露微笑,回道:

“云道长高看了,这梨丫成活不得活还不可知呢。”

“我修道有余年,自看一眼便知能活,王馨姑娘不用疑它,我却是不知这是何道理?”

王馨在谈话间弹尽了衣尘,听闻此话顿时愣了,这老家伙说自己是修道的?王馨呆楞间便泛起奇怪心思来。云道人说定那枝丫能活也不奇怪,但奇怪于自己怎么能这么巧就遇到俩活的。

如今就是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都知道仙山现世,仙人显灵。她岂能不知。仙人多么高大尚,求仙谁不想?初闻此事,王馨便想如何求仙,如今仙路或许就在脚下,心里却思绪难平,继而愣在当场,眼下直眼瞧着这云道士,突然间就瞧出了与众不同味道来。她赶紧平缓呼吸,让自己先冷静下来,她不想让这对师徒看懂自己的心思,所以脸上挂了笑。奇遇这档子事情中,平静的内心很重要,免得一会儿控住不住抱住老道的大腿,戏就不好唱了。

云道长要问道理,王馨自然知道道理,不过直白了说也就没什么意思了,于是便略了略词,脱口说道:

“云道长想必能明白木木相生的道理,我此般所为乃是移花接木,可并不是单说梨丫才能嫁木。”

云道人脸上显出神思之色,片刻后便想明白了:

“哦,相生,此女所说之意无非就是共生关系嘛。”

王馨想入道门,将来能做个仙女,非常想,自当想要卖弄出个乖来,不过话到云老道耳朵里,却听出意思来了。只当王馨一句话没有半句虚言,还暗赞了四个字:不错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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