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仁俊与谢娜解释一番，龙灵得知秋月白今天刚获得超能力，当即表示她也算是半个圈内人，并邀请一行人来宿舍楼顶“聊会天”。
天台顶上静悄悄的，只有耳畔偶尔传来的一丝风声。龙灵四下打量一番，挥手一招，空中立刻凭空冒出点点黝黑粒子群，它们在地上分成几股盘旋几周，不到一个呼吸功夫就凝聚成形。
“来来，坐下说。”龙灵招呼道。
秋月白见那些黑雾凝结成矮胖圆柱状，看着心里有点芥蒂，但见谢娜与路仁俊好整以暇直接落座，干脆也忍住不适坐在上面——感觉好像坐在一团海绵上似的，除此以外并没有什么令人不快的触感。
见在场人类看自己的目光都怪怪的，龙灵解释道：“我这身黑雾，是前次跟异类交战留下的伤，平时为了抑制这东西无故暴走，不得不把这玩意儿显露在外面，倒不是我为了什么高人风度，呵呵。”他转向谢娜，“路仁俊已经清楚前因后果了，我再给你解释一遍。”
谢娜点点头。其实她想要知道什么很简单，直接用通信能力从路仁俊那里接收信息就好，但龙灵偏要当面说出来，看样子是为了照顾秋月白这个“新人”。
“我是幻影龙族上一代龙王，”龙灵道，“我们的族群在离地球很远的星系……”
“以我的主观时间来看，大约七千二百……二十六年前，我族一位探险爱好者，在曲速传送后突然失踪。理论上这个概率小到无法用几亿分之一这样的估测数值表示，而是无限趋于0，这种事一旦发生，传送物就会被彻底抹除世界，再也无法复原。当时我即将卸任，就干脆组了个小队，反复曲速，研究那位探险家到底是怎么失踪的——研究了几十年，行踪还是没有消息，倒是发现那个世界节点是通向其他位面的钥匙。”
龙灵停了停，等在场三人消化片刻，续道：
“不错，他曲速的位点正通向这个世界，我们来到这里后花了七千多年，足迹踏遍整片宇宙，终于确认他就在这颗星球上。不过又找了一百多年，还是完全没有音讯，关于那位探险家的一切信息，在指向地球之后全部断掉了，以我们的能力是可以再追究下去，但很可能又要再花费几百年了。”
“而在我们找到同族之前，就暂时在地球定居一段日子。正巧，在这颗星球上找人，总免不了和地球人打打交道，时间一久也算相熟，于是我们与地球人约法三章，平时我们这些外星来客不会主动干涉人类文明进程，相对的，人类负责妥善安置我们的落脚处。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这样是闹哪样啊？
秋月白已经听懵了：这一下午她懵逼的次数，恐怕比这十几年加来都多。
看着龙灵的表情（其实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一团黑），秋月白找不到什么有效信息的同时，下意识看了看一旁不发一言的谢娜与路仁俊，他们并没露出多诧异的表情，反倒继续听龙灵讲起他来到东海的目的。
喂喂，为什么你们看上去一脸理所应当啊，难不成，平时你们一直在接触这种级数的“异类”吗？如果地球上的所谓“异类”，都是这种视穿梭位面如吃饭喝水的家伙，那秋月白脚下的地球君和居住其上的地球人……还真是压力山大。
这边秋月白还在纠结着，那边龙灵已经讲清来由。现在，他正把话头引到秋月白身上。
“当然了，我们来自不同位面，三观能不能对上号都成问题，与地球人的约定自然就有不愿遵守，或是阴奉阳违的家伙了。”
“正巧我就在东海省定居，这几年你们这里出了不少怪事不是么？你们正头疼着的事情，我已经有点眉目了，虽然不能直接出手，但还是能给予一点适当帮助的。我看这女孩儿身上有某些符文的痕迹，就打算把人留下好好研究研究……没想到你这丫头这么死心眼，见面问都不问就出手，本打算教训你这不知深浅的小家伙，没想到你们就是这里的……接待员，这一看倒是我武断了。”
“不不您太客气了，”路仁俊笑道，“其实是我下午找到点失踪案的线索，围着市里逛了一圈耽误时间，不然早知会到您，就不会有这出误会了。”
“那就好。唔……”龙灵道，“说到这里，我也该走了。”他转身走向天台边，临行前好像侧过头来，对谢娜道：“你这同学身上的符文，大致有‘标记’‘渐进暗示’这两种功用，再说下去就犯了忌讳，往后如何追查，就靠你们自己了。”
“不过这符文似乎下得太仓促，本身残缺不全，过一段时候，它自己就彻底消失了，只要小心一点等符文彻底消散，以后就和常人没差别。”
听谢娜道了声谢，龙灵不再言语，只见他一个轻踏，旋即腾空而起，身形如电般远去，很快缩成一个小点，继而消失不见。
秋月白看着远去的龙王，好一会儿才定下心来：这么个规格外的异类站在身边的压力实在太大，她不用正视龙灵，都能感受到那无形无质的压力好像潮汐拍岸，面对着这样的超凡生物，她的本能一刻都未断过地催促着，快点离开这个恐怖家伙！
还好龙灵什么都没做，放几句话就走了。
“好了好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散散散——啊呜~！”路仁俊见龙灵已经离场，立刻收了那副社会人做派，直截了当一个懒腰，叫唤一声后，他的眼里再无半点沉稳神采，整个人好像缩水了一圈似的变成一个普通高三应考生，而且是顶着死鱼眼浑身散发中二……高二气息的那种。
给人第一印象就是个自说自话的高二病。
“对了谢娜，最近注意点安全，我今天下午出去逛了一圈，感觉东海省这潭水越来越深，你先忍忍，别大晚上出去四处找人干仗了……”
这不，转过头来就对谢娜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明明谢娜晚上沾床就着，哪有闲工夫半夜不睡觉溜出校的可能嘛……这种人前正经，人后神经的家伙竟然是学生会长，果然现实世界根本没有合理性这种小说里才有的玩意。
等等。秋月白想起自己脑海里的系统：虽然这个系统只有探测功能，但观测结果好像没差太多，侦测龙灵也没被发现异状，不如……
秋月白将视点停驻在路仁俊那张路人脸上，向脑中释放“读取”的意念，脑海中的系统立即作出回应，报以一串简短信息流：
路仁俊（男性/生理年龄：18/人类/？）
内环境异常：该生物体内环境呈现不正常运转。
？：错误0003无法观察
？：错误0002无法识别的程序
？：错误0004无法识别的存在形式
秋月白一脑门子黑线：刚还对这个系统抱有期望，没想到探测下来，什么有效信息都没有嘛：值得注意的只有种族后面那个问号，还有内环境异常这种语焉不详的话——这个系统的存在意义就是打酱油吗？
多做少错起见，秋月白把谢娜选为观测目标，这次结果倒是比较符合她对谢娜的印象：
谢娜（女性/生理年龄：16/人类/武者/超能力者）
内家真气：控制生命能量的法门，当前阶段：炼气化神
遥感通讯：远程发送或接收电磁波
格斗专精：这个单位具备相当程度的空手搏击能力
至少这些没什么纰漏。
秋月白还在盘算着，这边谢娜已经收拾好心情，对秋月白笑道：“走吧，还有自习要上呢。”
“哦。”秋月白一时理不出头绪，索性跟着谢娜下楼去了，身后的路仁俊倒是没点自觉，屁颠颠跟上来，打眼一看秋月白，顿时发现异处：
这俩妹子走得太近了，但步调却相当自然地一致：谢娜高出秋月白近一头，步幅就不可能相同；此外，就路仁俊所知，谢娜平时就没少锻炼身体，至少就肌肉素质而言他就打不过谢娜，让他一只手都玄乎——而站在谢娜旁边的秋月白，从体型上看，完全没有大量锻炼的形体痕迹，走路如同普通女孩子那样透着矜持范儿，当然不可能跟上脚下生风的谢娜了。
不过这俩肢体语言有点问题啊，俩人步调协调得也太自然了点，看得出是谢娜刻意放缓步子迁就秋月白的结果，而秋月白，虽然偶尔看向他路仁俊，但在视线转去观察环境的同时，却有意无意掠过在她身边的谢娜，按理说关系再怎么近，被熟人这么个看法，心里总会有点膈应，但谢娜处之怡然，全无半点不适应呢。
于是，路仁俊对谢娜问道：“这妹子是……你对象？”
“没错啊！”“才不是……”
看着大方承认的谢娜与一脸黑线的秋月白，路仁俊曲起食指摩挲下巴：“元气攻和傲娇受么，这个CP好，赞赞赞，本来我就猜猜，没想到一问给炸出来了……”
“我们两家长辈打算指腹为婚来着，但是……”谢娜一指秋月白，“我俩都是女的啊，没法子结婚就只能做好姐妹咯。”
都什么时代了还有指腹为婚这种习俗，看样子，这俩妹子上一辈人是有故事的啊——
路仁俊果断地转换话题：“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你的状态，龙灵先生那身暗黑能量可不是好对付的，常人哪怕是看上一眼都会受到心理创伤，轻点的头晕脑昏个把钟头，严重点得个妄想症，包一身卫生纸四处找天台玩信仰之跃都不稀奇。听龙灵讲你直接动手往上夯了两下，我是说——你现在还能保持清醒吗？”
与此同时，东海省东南海岸上空，龙灵停在这里，默然不语。
他所停驻的位置相当好，水平距离沙滩边百余米的高空，配上一片清朗的夜，还有把少数几朵积云染成银灰的月光：借助自然光，龙灵可以轻而易举地总揽不夜城景，楼宇间洒遍的灯火在这里缩聚成一片网点，看着看着就能让人短暂失神。可惜，人类并没有凌空飞渡的生理结构支持，也不会有人大晚上费闲工夫，把自己送到一千五百米的高度，所以这绝美夜景也就只能由龙灵独享了。
在天空俯瞰东海夜景，恰似在地面仰望天上繁星。
龙灵这样不紧不慢地飞着，思索了一会儿。
他看到眼下忙碌又繁华着的都市，想到甫一接触地球那会，夜间全球尽是漆黑一片，晚上只闻人声不见灯火，如今只是停驻了百余年，这里的原生文明就发展到了这样的程度。
“一百年……还是慢了啊。”
龙灵慢悠悠飞着，逐渐记起还在幻影龙族时，身为龙王所见识到的某些秘闻。
回想起那些陈旧卷宗记载的远古密辛，再看看眼下地球人百余年的建设成果，龙灵原本还不错的心情也不由得晴转多云，以致心有戚戚然。
“……真是可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