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
云浮山的夏似乎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玄清观也是如此,一夜之间就消失不见了。北镇上的街坊邻居第二日一醒看着那空荡荡的道观,吓得以为是自己被魇着了。然而老百姓并没有为此惊诧几日,就又有一些新的奇闻怪谈出现了。
世事如此,人走茶凉。
浮世悲欢离合,轮回上演,云浮山只是大千世界里的一瞥罢了。片片秋叶扫过,难掩街道上的重重萧瑟。
晃眼之间又是五百年浮生。
东焱大陆,天脊山。
山头上不断有笑声传来,仔细望去,是一群白衣小女修们。只不过中间围着一个带着面具的灰衣少年。
“真真!我们就是想看看你的相貌而已!不要这么害羞嘛!”小女修们对着少年围追堵截,似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那面具少年像是有些不耐,逃了一段路便无奈的停了下来。他上方不断飘落着粉色花叶,山风卷过少年的马尾,吹起额前碎发,却吹不进少年面具下的眼眸中。一个白衣小女修率先追过来,她脸颊绯红若红霞,矜持着靠近少年。少年似是感到有人靠近,迅速作出防备姿态。
小女修:“真真,是我,阿桂。”
少年:“何事?”
阿桂羞涩的垂下头,任粉色花叶落满肩头,她似乎不知道少年能否视物,只是做出女孩家最楚楚可人的姿态来,怯怯道,“真真,我,我爱慕你很久了。这五百年我们相处的时光里,你对我可有,可有相同情愫?”
少年:“没有。”
风吹起少年额头落花,却吹不散女孩儿浓重的哀愁。
怔愣间,小女修不察少年早已消失在原地。
天朮宫,紫宸殿。
夷玵垂下珠帘,轻声道,“云虚子,离铸魄鼎开鼎仅剩半炷香时辰了。”帘下美人慵懒的伸了伸玉臂,道:“嗯,晓得了。交给小臻吧,他等这一刻可等了有五百年久了。”夷玵了然的笑道,“小臻对阿殊姑娘的感情如此深沉,此番终于可以舒心的笑一次了。”云虚子眸中不禁泛起一丝哀婉,默默无话。
魄鼎中红药于五百年前就已练成,之后的五百年,是阿殊元魄于红药的融合凝炼期,这段光阴里,阿殊又是孤独的沉睡着。
此刻,少年紧绷着身体面对着大鼎,时间快速转动着。
开鼎!
少年一个箭步冲上前去,铸魄鼎射出道道红光,紧接着翩翩红叶从鼎内翩跹而出,在红叶的簇围下,红药花缓缓升至半空后开始绽放,少年扬起头颅,追随着那朵红药。
玄臻深情呢喃道:“阿殊。”
红色飘带从绽放的花叶中散下,阿殊缓缓化出身形。
一袭红衣,赤发紫眸,犹若初始时。
光裸的双脚轻轻落地,红药妖姬微微垂眸,红发飘至少年双目处,他一把抓住,激动念道:“是阿殊吗?!”
她紫眸微动,移步靠近失神的玄臻,双手抚上少年脸颊上的银质面具。阿殊淌着泪,开心念道,“小臻,好久不见!”
玄臻快速摘下面具,少年露出灿烂的笑容,双眸深沉如夜,却紧紧的盯着对面的人。阿殊细细瞄着他的无神双眸,“这些年,眼还是不能视物么?”她紧蹙着眉头,而少年仅是微微眨眨黑眸,他静静道,“阿殊不醒来,这世间又有何可看?”
阿殊不醒来,这世间又有何可看?
玄臻紧握着阿殊的手,两人不待周围宫侍们反应过来,便迅速出了屋子。
阿殊:“云虚子此时该在紫宸殿吧?”
玄臻点头,仍旧挂着张扬的笑容,只是双瞳不再熠熠生辉。
两人进了殿中,云虚子一瞧阿殊那一身赤色的初始模样,微微一愣。视线慢慢转到两人紧紧握住的手中,她不禁老脸一红,轻声念道,“阿殊快过来!待我细细看看你。”
手中捋过赤色的长发,云虚子盯着阿殊妖冶的紫眸,道:“你如今身体经重塑后已经有了可以进阶塑仙的资格,我希望你可以今后陪着小臻好好修炼,你看如何?”
相交的双手一紧,少年紧张的扭头,无神的双眸专注的望着阿殊。阿殊理所当然的点头道:“这是当然了,宫主,我和小臻有过约定的。”紫眸纯净的眨眨,又不禁泛起笑意。
少年缓缓的回过头,闭上眼温柔的扬起嘴角。
云虚子点点头。
“云虚宫主,小臻他的双瞳可有治愈的方法?”
一提这个云虚子就来气,嘟着嘴道:“怎会没有,他当年昏迷不醒时,他师兄玄清就已找到治愈的法子了。”
阿殊诧异道,“那为何?!”
玄臻:“我当时治好又有何用?你不在,我宁愿一直瞎着。”少年执拗的回视着阿殊。
阿殊:“你怎么还是这么孩子气。”敲敲少年的头,无奈道,“那现在可以考虑考虑了吧?”玄臻一把抱起阿殊,蹭蹭她的额头,嬉笑道:“迫不及待!”阿殊吓得搂紧少年的双肩,紫眸大睁着,“快放我下来!你怎么现在这么无赖起来啦。”一旁的众人忍俊不禁的笑起来。
整座紫宸殿里洋溢着欢乐的氛围。
天脊山下,玄清领着嘻嘻和归雨三人快步上山。
归雨:“我察觉到红药的气息了,阿殊目前状态很好!”
嘻嘻:“哈哈,你和阿殊到底是什么关系呀?”
归雨:“既是师徒也是挚友,还有,不要叫我哈哈!”
玄清:“哈哈这名字多原生态,我们一点也不嫌弃。”
嘻嘻:“就是!哈哈念着多顺口啊,你为何要改名啊哈哈?”
归雨:“再说话我封了你们的嘴!”
玄清:耐性这么差,他当初怎么忍得了阿殊的?
嘻嘻:还是以前的臭脾气!
归雨:当初怎么就答应和两个蠢蛋一起上山了。
三人此时经过一处山腰,远远的望去,天朮宫仿若漂浮在空中般,周围一片祥云环绕。
天朮宫,无极殿。
白发垂地,一袭白袍,却有着天下少有的俊美面庞,男子目光锐利的注视着前方的天脊镜,镜中的灰衣少年正灿烂的笑着。
元无极随意的卧在榻上,阴沉的注视着玄臻。
“这几万年,我竟不知,刚刚出关,宝贝侄子就这么大了。”
轻飘飘的说着,却透着一股阴冷的杀气。
元无极闪了闪眸子,身边的侍从便领命撤下天脊镜。
云虚子,你这暗招,可真令人防不胜防。
元无极起身,雪染般的长发飞扬,白袍无风自动,信步走出无极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