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浮山的雨仍旧不停的敲打着行人的衣襟,打湿着地上的点点落花,随着远方吹来的凉风越飘越远。西水旁云雾缭绕,桥头处船舶零星,离人忧伤的话别声,伴着远处山上普渡寺的阵阵钟声,氤氲在迷蒙的水雾里。
北镇,玄清观。
道观占地不大,可见道观主人并不阔绰。不过小也有小的好处,好管理啊!玄臻对此还是很满意的。正堂上是小道士每日上课之处,正堂西面是炊房和他们的宿处。后院较大,除了一两间道观主人的屋子,基本上就是小道士们练武的场所了,不过最近连绵不断的雨使得这处空地变得寂寥了很多。
玄臻这几日小脸上的笑容就没有褪去过,而且突然间变得勤快很多,天天早起打扫道观,并且越发挑剔起观里的花花草草还有饭食。这种情况约莫持续有一个月后,整座道观的小道士们都逐渐发觉这位小师傅的不对劲了。
阿殊对玄臻的这些变化还是保持着淡定观望的态度。她如今只有元魄被保护在壶中,并不能一直保持着清醒,云虚子那时曾说过,开始时她会嗜睡是很正常的,毕竟元魄与本体分离,这就使得元魄相对脆弱很多,不过另一方面,这也是一个增强元魄韧力的过程。之后随着红药的生长,阿殊清醒的时间也会越来越长,自控力也会随之增强。
玄臻在了解她的情况后对这些变化却是十分喜闻乐见的。小孩儿知道她不能出这个屋子,也不能进食,便趁着雨下的不停的这段时间里一有空就陪着她瞎聊乱扯,于是乎,两个小伙伴儿之间的情谊也在慢慢加深中。
又是一个流着潺潺雨声的闲日。小孩儿把前日新买的风铃挂在房前的屋檐上,有风吹来便发出阵阵清澈的铃音。阿殊窝在壶中窥着前方忙的不亦乐乎的玄臻,顿时感到心里暖暖的。情不自禁的,她小心的探了出去,穿过纱窗,欣赏着窗外的景色。玄臻的屋外有棵大桃树,这几天树上的花骨朵被雨敲打的可怜兮兮的,地上每日都有新增的落花,偶尔起雾后,一切都变得朦朦胧胧起来,这刻阿殊只觉得心灵被洗涤过似的,舒畅无比,明净无暇。
“小臻?”她轻声唤道。小孩儿耳朵动了动,他动作顿下来,踩着小碎步快速向她走来。“你怎么又出来了,快点进屋去啊,被雨打着了怎么办。。”可怜兮兮的语气,似乎会受伤的是他自己。阿殊不舍的瞄了瞄窗外的雨景,听话的回了壶中。玄臻满意的点点头,他看着高处的风铃,心想还有什么好玩的,可以让阿殊过的不是那么的无聊。
缩回壶中,阿殊顿时精神不济起来,没等玄臻回屋就又沉沉睡了去。小孩儿回屋后仔细的关好门窗,小心翼翼的捧起玄净壶,纯净的黑眸闪过一丝怜惜,小声呢喃着:“你要好好地。”
玄臻屋外的树后面,竖立着四个脑袋。自上而下分别是肉饺,馒头,土豆和小草。
肉饺:“小师父最近太不对劲了。”
馒头:“莫非是在琢磨着关于怎么调教我们的坏主意?”
土豆:“有这个可能。”
小草:“呜呜呜,我不要再被他倒挂在树上了,好可怕。”
四个小道士猫着小身子偷偷摸摸的靠近玄臻的屋子,扒着窗户朝里面看,奈何窗户被拉了黑布。四人无奈的狠了狠心,爬房顶去!
屋里的小孩儿早在回屋时就知道四傻们又来探查了,小耳朵动了动,就听到了房上的悄悄话,玄臻眉头一皱。下着雨去爬房顶,这是又欠调教了!
土豆胆子大,小草胆子最小。肉饺最勇猛,第一个爬上去,也不在意打在身上的雨珠子,只顾兴奋的环顾四周。馒头扒着肉饺的靴子也上了去。他道:“我们要小些声,小师傅耳朵很灵的。”刚说完,身后就“砰”的一响,土豆猛的跳将上来。肉饺和馒头不禁鼠躯一抖,连忙贴着瓦片听着屋里动静。而屋里,玄臻一边抚着玄净壶一边老神在在的策划着怎么好好地调教他们。
淅沥沥的雨声中,小草胆怯的望着上方,伸出小手道:“谁,谁来捞我一把。”馒头听后伸出头,“你等着。”便伸出手去,小草立马抓住。待人全上来后,四傻们开始扒瓦片。屋里头小孩儿听着上面的响声,轻轻的放下壶子,露出狰狞的微笑。
日头昏昏沉沉的伴着呼呼啦啦的雨点打在四傻们的身上,他们各各认真埋头打听,都没注意到身后一道小影子正在一步步的朝他们贴近。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与此同时,释白正在向玄清告别。
“这些日子有你照看着,感激不尽,贫僧先在此谢过了。”释白道。
玄清:“行啦,闲话不多说,雨势大,你快快回寺吧。”
嘻嘻:“长老,小妖要和你一同回寺。”
释白点头道:“那好,我们这便回去。玄清,即日我便去趟你观里拜谢,告辞。”
玄清白胡子一颤,拒绝的话刚想出口,可看着释白那因心事重重而毫无血色的面庞,不禁点了点头。
远处的山风吹来,和着雨滴打在释白露出伞外的袍子上。嘻嘻为他撑着油纸伞,两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朦胧雨雾里。
洞口的老道静静的撑着伞立着,默默的观望着前方。
观里,玄臻一手拎一个小弟子,两只脚也不停,他先把块头大的踢下房去,“扑通”两声巨响传来,手里的另两个狠狠的抽搐着,小草更是吓的哭起来,小孩儿迎着雨笑嘻嘻的看着手里的两个小徒弟道:“你们不必这么激动,不是喜欢爬高上低嘛,我这就成全你们啊!”攥着他们的衣领子伸到房檐外,馒头和小草不禁恐惧的大叫起来。
“小师傅饶了我们吧,我们再也不敢了!”四傻们齐声道。
玄臻依旧笑眯眯:“不敢什么了?”
“不敢再惹事了。”四傻们乖乖道。
玄臻眉眼弯弯,尽量用较为慈祥的语调道:“乖,这才听话嘛。”语毕,双手一松。“哇啊啊啊啊啊啊啊!”的一声,馒头和小草壮烈了。
小孩儿紧接着也跳将下去,四傻们恐惧的注视着面前一脸笑意的小师傅。
玄臻轻松的落地,拍拍小手,哒哒哒的走到四傻们面前。
“说,你们这几日老是偷偷摸摸往我这里来是想干嘛?”
土豆第一个叫道:“是小师傅近日太古怪啦!”一旁的肉饺和小草附和着“就是”“古怪的很。”馒头也赞同的点着头。
“我怎么古怪了?”小孩儿顿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抢着打扫观子,抢着修理院里的花草,不停的打扮着观里的院子,您以前可没注意过这些啊。”肉饺老实答道。
玄臻顿时小脸儿一红,别扭道,“本道长年岁渐长,自然要操心咱们的观子了,这有什么可古怪的。”
四傻这才恍然大悟,连连夸赞着他们的道长小师傅。
沉浸在自我崇拜中的玄臻没有注意到,屋中壶中的阿殊早已醒来,“咯咯咯”笑得停不下来。
她现在好想捏捏小孩儿骄傲的小脸蛋儿啊。也罢,等到她可以再次站在他身边时,她要连本带利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