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斯卡雷特,你呢?”
“斯庇尔。”
“嗯?是古语里“枪”的意思?真是奇怪的名字。”
“没有什么奇怪的,这是主教给我的赐名。”
“你还需要努力啊,斯庇尔。”
“是啊。你倒是很轻松的样子。”
“嘛,我的父母都是圣骑士啊,他们从小教过我一些。”
“什么!你的父母!难道他们犯了禁忌!”
“嘘……”
“终于可以放假了,呼。教廷还真人性化啊,居然给士兵放假一周。”
“那只是单纯地因为你表现好吧。”
“是吗?你不是也拿到假期了?怎么样,想家了吗?我是准备回去一趟。”
“教廷就是我的家。”
“说什么傻话呢,不怕你的父母骂你吗?”
“我没有父母。”
“啊?人怎么可能没有父母,难道是从石头缝里钻出来的嘛。”
“所以说,我是孤儿!从小就被教廷抚养,然后才得到了主教奇怪的赐名!回你的家去吧!”
“……”
“……”
“缺乏爱的孩子呀,”
“你干嘛突然学起圣母的语调了……”
“让姐姐好好疼爱你吧!”
“喂喂,放开我……”
“不会啦,写封信就好。反正我父母也天天腻乎在一起,也没什么好看的。”
“……”
“有好消息哦。”
“什么啊?”
“现任的圣骑士团的正副团长,要退伍了。下周,竞选。”
“竞选?比赛么?”
“对,我们赛场上见。”
“额。”
“你没有尽全力吧?”
“……”
“嘛,反正结果都一样。”
“是啊,恭喜你了。”
“天使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美丽,善良,慈悲,博爱。”
“真没劲。”
“我心中的完美女神。”
“哈?”
“是艾丽卡说的。”
“天使的赐福,你感觉到了?”
“嗯,很温暖。”
“是嘛。说不定……我现在已经……打不过你了……”
“嗯?你刚说什么,那么小声?”
“没……”
“……不是你说的吗,人不可懒惰。”
“那我来陪你吧。”
“……好吧。”
“哈。你已经长进了很多了。”
“是吗?但还是打不过你啊。”
“代替我,好好活下去。”
“我……我……我不要!”
年轻的女骑士终于,从昏迷的梦境中清醒过来。怀抱中,她敬爱的团长,静静地躺着。落石为她新添了伤痕,鲜血从中淌出。
“还有救,如果高阶神术还能生效的话……”
这样想着,斯庇尔向右手中的长枪发力,扫开覆盖着的层层瓦砾,支撑起她痛得快要开裂的身躯,左手抱着重要之人,双脚从破碎的大地上站起。
“有人吗!”她立刻高喊着。
“斯庇尔!太好了,你还活着!”回应她的人,正是四下搜救伤者的大神官一行。
“你有办法救救斯卡雷特吗!她,她可能已经……”斯庇尔不敢说出那句话。
“快!叫艾丽卡过来!”丽格雷朵命令手下的一个修女。
“艾丽卡?她能做什么……”在斯庇尔的印象中,艾丽卡只是和丽格雷朵很亲密,然后,十分虔诚,仅此而已。
“我也不知道,神术都失效了,但她……可能是神迹。”
丽格雷朵的眼神中,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艾丽卡也很快过来,准备治疗术。
其实,对于施法者来说,无论治疗术,圣疗术,复活术,都没有多大的区别,只有神术的力度区别罢了,也就是,施术者汇聚于掌心的神力“浓度”。
而艾丽卡,突然得到莫名的力量,却没有惯用高阶神术的技巧,只能从治疗术开始,一点点汇聚力量。
在临时清扫出的一块空地上,众人的注视下,艾丽卡手上的光辉,由最初的湛蓝微光,逐渐变为令人炫目的金黄色的光芒。
可斯庇尔的眼中,忧虑不减,因为即使在这样强力的治疗之下,斯卡雷特的伤口依旧没有愈合,就连血都没有止住。
“为什么会这样……”
神明包容着每一个亲近她的子民。这样的慈悲,不忍抛弃他们的生命。只是这慈悲,亦带来残忍。
似乎是感受到外界的刺激,斯卡雷特缓缓地睁开了眼,直视着天空,但她的眼中依旧没有神采,伤口溢出的鲜血也没有丝毫减少,身躯一如尸体般没有血色。一旁地艾丽卡惊愕地甚至有些恐惧,早已停下了手中的法术。
合上仰望天空的双眼,斯卡雷特只是挪动嘴唇摆出几个字:“你们离远点。”
鲜血,从四面八方,在地表上,如溪流般,汇聚而来。红,爬上她的身躯,侵染她的白衣,填补她的伤口。
鲜血流入身躯的情景,仿佛教廷书籍中描绘的恶魔一般,令人生畏。甚至是斯庇尔,都握紧了她手中的长枪。
伤口填补,苍白的肌肤恢复血色,斯卡雷特直起了她的身躯。然而四周围绕她的教廷人们眼中的神色,仿佛她已不是其中一员。
“你是什么人……”斯庇尔望着她的团长。
她的团长亦望向她,视线相对。
“斯卡雷特。”斯卡雷特本是面无表情,但在她扭曲的潜意识中,却想要挂上邪恶的笑容,来嘲笑,来示威,然后再加上一句:一个恶魔!
看着自己的身躯和周围人的眼神,斯卡雷特似乎才明白问题的严重性。面容扭曲着,似乎在压制着意识中的冲动,她站起身,鲜血洒落一地。
“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她径直地走出人群,眼神扫过斯庇尔的脸庞,又无神地向前走去,失神地像是一具尸体。
斯庇尔想要追上去,但是大神官叫住了她。
“艾丽卡,来帮斯庇尔疗伤。”丽格蕾朵保持着难得的冷静,“我们要继续救援行动了,你负责监视斯卡雷特。”
救援队们循着斯卡雷特引发的血迹,发现了许多伤者,救援行动意外地顺利了不少。
另一边,在治疗术的作用下,斯庇尔重伤的身躯仿佛得到了新生。她坚定地握紧长枪:“我去了。”
丽格蕾朵点点头:“多加小心。”
“斯卡雷特!”
斯卡雷特正坐在废墟的一个高处,低着头,对于斯庇尔的呼喊,无动于衷。
斯庇尔一步一步地接近,然后简单地坐在了斯卡雷特的右边,握紧长枪的右手也放松了下来。
“你活下了就好。”斯庇尔也低下头,轻语道。
稍稍顿了顿,斯卡雷特答道:“你也是,我的命没有白费。”
“……”斯庇尔轻轻地向左望去,“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被神的力量拯救了。”突然,那种意识又席卷而来,邪恶地微笑,潜意识里的话语:不!是恶魔!
斯卡雷特紧闭着她的双眼,用手按着头,似乎在忍受剧痛。
“你怎么了!”斯庇尔突然慌张起来,双手握住了斯卡雷特的双肩,长枪早已落地。
“一个身体不能容纳两个灵魂……”斯卡雷特终于正视斯庇尔,左眼与右眼,不同的色彩。
但很快斯卡雷特的双眼恢复了正常的神色,泪水似乎就要溢出。紧紧地将斯庇尔拥入怀:“原谅我的任性吧。”
斯庇尔惊讶地,但是这熟悉的温度,是她无法抗拒的。双手同样地环绕着,两人相拥着,几秒,也许几分钟,都不重要。即使在废墟之上,这残破的世界里,斯庇尔是多么的希望时间能够静止。
“永别了,亲爱的……”一瞬间,斯卡雷特的双手的力道非但没有减小,反而加大,似乎想要深深地缠绕上斯庇尔,“希望你还能喜欢我。”
然后,分开。仅凭瞳色也能分辨出,世界已经不同了。
斯庇尔的双手早已脱力,现在轮到她低着头,带着相拥留下的血迹,呆坐在废墟上。斯卡雷特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但这已不重要了。因为对斯庇尔来说,她的团长已经从这世界上消失了。
可几分钟后,斯卡雷特拿着两柄长枪,来到斯庇尔面前。
“虽然只有二分之一了,但我还是我,我依旧是斯卡雷特。只是现在对我来说,你,就只剩下四分之一了。很残酷,但是,如果你不能接受的话,就此分别吧,我已下了决心。”
斯卡雷特向前伸出手,将一柄枪递向斯庇尔。
握住枪,斯庇尔低头默默应答到:“神啊,你不能离开么?”
“神?”斯卡雷特笑了起来,“不,我是恶魔,拥有神力的恶魔罢了。”
“我要把你剔除……”斯庇尔抬起头,凝视着斯卡雷特的双眼,可她并不坚定。
“你可以试试,”那“恶魔”几乎是用着轻狂的口气,“但她已经深深地爱上我了,就像她珍爱她的生命一般。”
“那我就还有胜算!”
挥枪。长枪划过发丝,斯卡雷特却没有动摇。
“没错,现在击倒我,然后交给这大陆上最强大的法师,或者你们的教皇,我还能复原。”
后跃退步,斯卡雷特也舞起了她的长枪,两个教廷的圣骑士,在废墟之上,又一场决斗。
“来吧!这一次,没有放水的理由了吧。”
斯卡雷特微笑着,却不是邪恶的笑容,而是她所珍爱的笑颜。可在斯庇尔眼中,这,只剩下伤悲。
激烈的碰撞着,没有神术的加持,全凭武艺,斯卡雷特的自信之战,却那般艰难。
“切,藏得很深啊。”几招之后,斯卡雷特感到自己明显处于下风。
“我的枪,只挥向邪恶!”全神贯注地,斯庇尔忘我地挥舞着长枪,疾风骤雨般的攻击和挥洒而下的泪与汗,亦见证着这粉碎的羁绊。
“噗!”一枪,狠狠地穿透了斯卡雷特的心脏。斯庇尔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茫然地抬起头。但斯卡雷特只是苦笑着。
“你很强,但,我是神!”左手握住斯庇尔地长枪,拔出,鲜血倒流,伤口迅速地复原,“所以,慨叹自己的弱小吧。”
斯卡雷特收起长枪,转身,望向天空。
“那年你们接受神的祝福,而我全无感觉。那个时候,我就怀疑我是否被神明所抛弃。现在,我被神明加护,却被你讨厌了。”
“这不一样!”斯庇尔呼喊着。
“你能否认你的善完全源于你的心而非神力的影响么?你能确信我的变化不是我本有的姿态么?我只是接受了一股改变的力量,和过去做了诀别。从一开始,便没有什么恶魔。正如你厌恶这善变的我一样,我讨厌那个装着单纯却隐瞒实力的你。有缘再会吧。”
斯卡雷特转身离去,斯庇尔望着她的的背影,思绪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