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府的牌匾之上,红绸飘飞,象征着喜庆的红灯笼高高挂起,此时,在项潭悠的眼中,显得十分讽刺。
“公主……”许姑姑走过来,拉住了项潭悠的手。
“蓝姑,我没事。”项潭悠轻轻笑着,缓缓转身,“我们回去吧,反正,又不是嫁心上人,我根本就不在乎。”她在乎的,是绮罗为什么这么对她。
锣鼓和唢呐奏起商角之声突然响起在晋王府所居的昭阳道,顿时让晋王府中诸人与周边百姓十分疑惑。汝阴侯的花轿不是去接了长宁公主么,按理说应该在前往长宁公主府的浔阳道啊。
“那个是……”
“长广王世子!”
远处,一人骑着安着金镂鞍辔的马缓缓而来,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可说是壮观,尽显长广王府气派,迎亲的花轿是皇家特赐予长宁公主的宫廷广华流苏轿,现今儿谁都知道,皇后娘娘最疼侄女长宁了,故特特命工匠精心打造了这座华轿。这轿上是振翅欲飞的鸾鸟,边沿是晶莹的水晶,四角是飞扬的缨络流苏,玉环相击,犹如泉水叮咚。
待长广王世子顾少筠(音节同“钧”)走近之时,项潭悠便看清了他的容貌,斜飞入鬓的剑眉,锐利狭长的凤目,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唇,鬓若刀裁,面容如画。她不由想起了女友嬴千珑经常挂在嘴边的话——“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项潭悠抿了抿唇,“你……”
还未等她将下一个字说出口,顾少筠便下了马,一步步朝她走来。
仿佛周边的人都在那一刻消失,所有的喧闹在那一刻停止,项潭悠只听得到他沉稳的脚步声。
他来到她的面前站定,二人同着红衣,他身上用金丝绣成的蟒盘旋在袖摆,她身上金色的鸾凤在衫上呼之欲出。二人如此一站,竟显得十分相配。
顾少筠望着她,突然单膝跪地,他深邃的眼眸望进了她的眼里,他轻启薄唇,一字一顿:“我顾少筠,以十万兵马为聘,欲娶公主为妻。”
他向她伸出手,“公主可愿?”
此话一处,众人哗然。
疯了吧,十万兵马,那可不是什么小数目,十万兵马,得来可不容易,长广王世子倒是说送就送了。
有心人细细一思量,这长广王世子知晓迎不到大公主,转而来晋王府求娶小公主,估摸着也是被汝阴侯给气到了,不过,小公主也是一美人,世子自然是没有亏的,只是,何必以十万兵马为聘呢?
这会儿,长乐公主可谓是有风头出了。
项潭悠揪紧袖子,“真的?”
“自然。”
她垂下眼帘,长睫微颤。嫁吗?
嫁吧,嫁给长广王世子,可以有更多的机会接近那人。
良久,她轻轻颔首:“好。”
顾少筠勾起唇角,他站起身来,突然揽住项潭悠的腰,俯身将她打横一抱。
她动了动指尖,并未挣扎。
项潭悠沉默的仰起头,她的目的,就是向现在坐得最高位置的那人复仇,替她死去的父母报仇,替……报仇,现在嫁给谁,又有什么关系?
“公主,您真的……”许姑姑上前一步。
项潭悠点头,“告诉二哥,我要嫁给,长广王世子。”话音刚落,她感觉抱着她的手更紧了些。
顾少筠抱着她,走向花轿,项潭悠此时心空空的,她窝在陌生的怀抱中,面色显得很平静,但揪紧袖子的手显现出她的不安。
许是察觉到她的不安,顾少筠的步子也放缓了许多。
眼前突然一红,回过神来,顾少筠已经将她放入轿内,轿上里层的红色绡纱被宫里派下的尚仪放下,正当尚仪要将外面一层绣着金孔雀的轿帘放下之时,晋王项宸煜突然从府中走了出来。
“且慢!”
项宸煜来到顾少筠的面前,他细细打量了顾少筠许久,转而又望了眼面容隐在绡纱内的项潭悠,他轻轻叹息一声:“好好照顾小妹。”
顾少筠颔首:“晋王放心。”
项宸煜退后一步,朝尚仪点了点头,尚仪见状,喊道:“吉时到,起轿。”
晋王府内的送嫁命妇悉数出府。一箱箱的嫁妆抬出府门,接连不断。宫廷的乐师们再次奏起了乐歌。项潭悠觉得轿子一轻,连带着她被抬了起来,外头挂着的缨络佩环击出了叮叮当当的响声。
晋王项宸煜翻身上马,对着她的方向喊道:“小妹,二哥亦来为你送嫁!”
项潭悠握紧了轿中垂下的红绸,堪堪忍住了想要涌出眼眶的泪水。她望了望这华丽的轿子,心中念到,绮罗啊绮罗,你上了我的花轿,我亦上了你的花轿,今日你的所作所为,于我的计划无任何阻碍,从今往后,你我,只是陌路。
项潭悠的眸光渐渐冷了下来,恢复了平时平静无波的模样。她拿起尚仪送上来的盖头,将其盖上了脑袋,遮住了自己的视野,她轻轻闭上眼,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她的目标,只有一个,她项潭悠,一生以诛杀贼子项勋为任,至死方休!
恨意的种子已经生根发芽,此刻,已深深埋在她的心中。当年,父皇的死,母后的死,皆是拜那人所赐,若不是那人为了皇位与辽人协定,白白送了大楚西疆要塞,她也就不会一出生就失去父母,更不会近几年边疆战事频发,西疆最为严重。不过,她那位新的驸马长广王世子在不久前大败辽军,收复嘉峪关要塞,五年之内,辽军怕是没有能力再向西疆发起大规模的进攻了。想到这儿,项潭悠对顾少筠有了几分好奇。
*
昭阳道亦变得同浔阳道一般热闹了,公主下嫁,自是比不得其他京中贵女,身为天家的女儿,公主的婚礼自然是豪华得多。且看那精致的花轿,且看那十里红妆和浩浩荡荡的送亲迎亲的队伍,无不彰显着公主的风光,再则长广王世子乃是当时数一数二的少年英才,世人无不叹公主嫁了个好郎君。虽然这长乐公主被汝阴候府退了婚,但长广王府可谓是给公主扳回了脸面,而且婚礼办得比汝阴候府的还要风光。
长广王府的队伍在整个盛京绕了一圈,便到了王府的门口。长广王夫妇早已等在大厅,等待孙子和孙媳进府。听得长宁公主悔婚,嫁给了汝阴候,二老可谓是吓了一跳,不过好歹孙子将媳妇迎了回来,虽然是被汝阴候悔婚长乐公主,但,长乐公主在宗室的口碑,可是比长宁公主好多了。与其娶进一个蛮横跋扈的孙媳进门,还不如娶另一个知礼的,想到这儿,二老不由舒了一口气,闻得东疆频发战事之时,长乐公主原来是统帅晋王麾下的小军师,与年轻的秦国女帝交好,十分得女帝赏识,秦国女帝脾气古怪,能让女帝赏识之人,定然是个慧黠之人,再不济也不至于像长宁公主那般认贼作母,嚣张跋扈吧?
顾少筠踢过轿门,尚仪便道:“公主下轿——”
解语上前去拉开了轿帘,顾少筠上前一步,朝着轿中人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