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人三书,天书曰封神榜,地书曰山海经,人书曰生死簿。
天书又名真灵圣榜,现在昆仑山洞内西王母那里;地书又唤作大地胎膜,现在地仙之祖镇元大仙手上;人书生死簿,执于阴司十殿判官手中,又各配了一支春秋轮回笔。另有一卷无字天书,收于不周山鬼谷的守山人处。
这里先只说生死簿。
十册簿子,能亲见之人少之又少,要将三界生灵功过是非全部记录在案,究竟须得多厚,阴司之外,无甚人得见,也实在难以想见。
阴司内的,则只有掌簿的十殿判官可日日翻阅并增删。旁余的小鬼们,既见不着,也没有想见的。阳间并没有他们所挂心之人。
孟婆私下里要打听的,是先头那位白无常,名叫谢必安。
黑无常冷峻,而白无常热络。阴司坊间有关黑无常范无救的众多口碑与赞誉,都是自白无常处传诵的。譬如一次,黑无常大约是心里闷,失手将一个在面前聒噪不已的小鬼推入忘川河内。白无常事后对那小鬼说,他的心是善的,你可见自在忘川水里洗过后,你身上的怨气也少了三分,再去勤洗洗,你过几日或可去轮回了。
那小鬼将信将疑,去洗了几次。几日后,果然下世为了人。
自此,黑无常声望大振。
源源不断地有小鬼来央告,求一宗轮回的法门。那黑无常素日里就不大讲话,遭遇这样的情势,更加寡言。白无常拦在这群小鬼前头,说,时候未到,他即便说破天机,机缘也将散了。你们回去等着,等时辰一到,他自然点化你们。
众小鬼深信不疑。自后见着黑无常出入,恭敬非常。
往后一段日子,阴司里有了两个黑无常。一个是小鬼们眼里亲见的,冷峻依旧,寡言依旧,善恶莫辨。一个是从白无常口中到众小鬼口中传诵的,面冷心善,胸有丘壑,神秘莫测。
阴司里的众鬼、众官,连同孟婆、谛听在内,都是出不去的。能出入的唯独黑白无常二鬼与阎王、地藏菩萨等而已。
众小鬼们也猜测,黑无常入世去锁魂时,究竟有没有去私探白无常转世的那个人,说肯定去的有,说不一定去的也有,说肯定没去的也有,三方暇时相辩,愈演愈烈。后来,随着黑无常渐渐懒怠,连锁魂的差事都交付给其余小鬼们去做了,这莫衷一是的揣度才渐渐平息下去。
然而,眼下捉摸不透的一桩事是,生死簿上没有白无常的名字了。
这实在是一桩怪事。
不被记录在案的名字,便如永生永世飘散在三界的无名的尘埃,不惹一点注意,再没有神力鬼力去牵引他。这让孟婆着实惊出一身冷汗。先头有一只猴子孙悟空,有一个半神刘沉香,将自己的名字从生死簿上划去后,长生不老至今。
孟婆乃众多期望白无常在人间尽快一命呜呼者之一。只有白无常回来了,孟婆才能不接着受累,而众小鬼才能重新获得打开黑无常口中轮回法门的钥匙。
好在谛听说,谢必安,命将尽矣。谛听的话,必定不差。
孟婆从谛听处走出来,想到这里,重新抖擞了精神,向静女所在的石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