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银子,买张床当然是很简单的事情,当不菲的的小费拿到手上时,因为天冷而嘟嘟囔囔不愿送货的老黄头便顿时充满了活力,手里的鞭子抡得无比欢快,话也多了许多,于是在不足半柱香的路上,易天便听完了比他两辈子加起来还要多的马屁,只是苦了那匹瘦弱的老马,在这寒风料峭的时节里居然跑得微微见汗。
刚刚安置好新买的的床,正想坐下略歇一歇,却见苍苍急匆匆地跑进后院,来不及敲门便冲进房内,略白的小脸因为着急而有些泛红,眼睛里满是紧张焦虑,进门便道:“公子,公子,前面来了好多很凶的人!”
尽管跑得有些气喘吁吁,但小侍女还是把“好多”与“很凶”说得很清楚。
好多人?还很凶?看来不是病人,如果是病人,苍苍应该高兴而不是紧张,难道。。易天心头微动,难道是因为昨天自己出手得罪了“海帮”,他们今天便来砸场子了吗?
略一思忖,摆了摆手,示意小侍女不要紧张,易天整了整衣服,便向前堂走去。
进了前堂,易天不觉一愣,然后眼角便微微有些笑意,像极了刚才赶车的老黄头。
堂内的确有好多人,你推我桑地把本来就不大的医馆挤满满当当,颇有易天前世记忆中的春运气象;屋子里的人看上去果然都很凶,纵然算不上凶神恶煞,但眉眼间的戾气却衬得众人有些面目狰狞。
这么多很凶的人挤在一间小小的医馆里,居然没有一点嘈杂声音,更没有哪位大汉因为被踩了靴子或者被蹭了头巾而像往日里那样冒出几句脏话甚至大打出手,之所以如此安静只有一个原因:他们是一群病人,是一群很凶的病人,准确地说,是一群受了伤的人。
不管你是淳朴善良的帝国百姓还是桀骜暴戾的山林盗匪,既然到医馆医病治伤,那自然是要交钱的,所以易天没有觉得不安,反倒是满心欢喜。
正要开口询问,却见一名满头绷带的中年人从人群中挤出来,对易天拱手道:“恩公!”,易天定睛细看,不由得“噫”了一声:这中年人竟是醉春阁的大掌柜!
能开得起青楼并且敢开青楼的人,自然不会是良善之辈,更何况醉春阁是长安城第一青楼,这大掌柜自然也是黑道中人。昨天晚上被人无故闹事,虽然因为易天出手的缘故,没有真的被砸了场子,但毕竟是道上混的人,除了利益,更看重的便是面子,江湖儿女,没有那么多道理说辞,要找回面子,首先选择的便是拳头,其次,是刀枪棍棒。
昨晚送别了易天和苍苍后,大掌柜便召集了手下兄弟,与“海帮”的人血战了整整一夜,一口恶气倒是出了,伤却受的不轻,听闻落雪儿极力称赞易天医术高明堪称圣手,便带着受伤的兄弟匆匆赶到了小医馆。
掂了掂大掌柜递过来的大包银子,手上传来的分量让易天很满意,挥手嘱咐苍苍把银两收好,再看向人群时,眉头却微微一皱。
见易天如此反应,大掌柜紧张地道:“恩公,怎样?我这般兄弟的伤。”
易天微感诧异,想不到一个黑帮头子居然会如此紧张手下小弟的伤,这倒是跟自己前世看的那些黑帮片里的老大们不太一样,于是便对这大掌柜添了几分好感,对着众人道:“去后院,”然后指着人群中一个脸色蜡黄的中年汉子和一个腹部扎着绷带的络腮大汉道:“你俩留下。”
安排完众人,易天扭头看了一眼大掌柜,客气道:“麻烦到外面找点烂水果,长绿毛的那种,越多越好!”
大掌柜没有丝毫犹豫,道了声:“好!”扭头便要外出寻找。
见他答应得干脆,行动得利索,易天微微一笑,又喊了一句:“且慢,”就在大掌柜微微一愣的功夫,易天出手如电,刹那间封住了他几处穴道,虽然隔着绷带无法查看,但伤口的流血之势却已然戛然止住。然后微笑道:“去吧,还有酒,越烈越好!”大掌柜不明所以,但既然神医吩咐了,便一脸迷惑地匆匆出门而去。
看着苍苍已经回到前堂,易天随后说了十数种草药名字,安排苍苍去煎药。然后来到黄脸汉子面前,凝神看了片刻,低喝一声:“吸气!”,黄脸汉子神色憔悴,精神有些恍惚,不知道是受了什么伤,闻言下意识地猛吸一口气,气将吸满,却冷不防背上一道奇重的掌力袭来,重击之下忍耐不住,哇地喷出一口浓稠的黄色污水,腥臭难闻,易天不待这黄脸汉子反应过来,双手在他背上连拍数掌,每一掌下去,这黄脸汉子便喷出一口腥臭污水,开始为黄色,然后渐渐转为黑色,至喷出最后一口时,已经呈鲜血色!
事发突然,易天又出手太快,不但黄脸汉子来不反抗便挨了数掌,便是络腮大汉也是在黄脸汉子喷出一口鲜血之后才反应过来,大怒道:“混账,你敢。”
一边说着一边挥拳欲打,却见黄脸汉子摆着手有气无力地道:“别。。别。。好,好多了。。”
好多了?!被揍一顿就好多了!?
络腮大汉不由得一愣,就在这间不容发的瞬间,易天猱身而上,欺身贴近,双手如飞般点了大汉十几处穴道,络腮大汉顿时觉得胃中一阵恶心,张口欲吐,却不妨咽喉被易天紧紧卡住,想要挣扎却发现宛如被钢筋锁住一般。腹内翻江倒海急欲喷薄而出,上边一张大口却只能“嗬嗬”地干呕,大汉痛怒之下想要抬手反抗,却不知道这该死的小子用了什么手法,自己两条筋肉虬结的胳膊竟是软绵绵地举不起来。
刚刚吐完血的黄脸汉子怔怔地看着两人,心想这是治病还是行凶呢?想上前阻止但又不明其理,于是一时之间没敢出手,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任由未吐干净的血水沿着嘴角流到前襟,映着已经变做苍白的脸色,倒有几分像戏台上那些患了痨病吐血将死的白面书生。
只听易天嘴里喊着:“一!二!三!”
“三”一出口,便松开了卡住大汉喉咙的手掌,然后用更大的力道在大汉宽阔的背上重重一击,大喝道:“吐!”一套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一般,看上去娴熟无比,但只有易天自己知道:这完全就是第一次尝试。。
随着一声“吐”,络腮大汉现再也忍不住肠胃传来的的搅动与喷涌,一张口,“哇”的一声将一团颜色黑黄的食糜喷出,顿时,一股酸臭糜熏的恶心味道在小小的医馆前堂弥散开来,易天本就刻意压制,这大汉辛苦忍耐之下终得畅快,于是喷得极猛,将烂碎粘稠的食糜和胃肠内的酸水溅得到处都是。
黄脸汉子前一刻正在痴痴地看着易天表演,适才易天一连数掌,将他拍的得极是受用,不觉对易天的手法大感好奇,于是看得极为认真,不但将大汉吐出的物件看得清清楚楚,便是那腥酸腐糜的味道也嗅了个饱,可惜重伤之余反应慢了半拍,于是便被大汉喷出的秽物溅了一脸,依稀仿佛还有几丝流进了口中。
易天何等身手,自然是在第一时间躲在了大汉身后,此刻探出头来,发现黄脸汉子看上去好不恶心,正要提醒后院有水可以清洗,但见黄脸汉子面色甚至古怪,一连数变似哭似笑,正要询问,便见他“哇”地一口鲜血喷将出来。
易天慌忙上前,急点了他数个穴道,叹道:“好奇会害死猫的。”这时苍苍刚好熬完了药,捧着两个药碗进来,看了看地上的鲜血及秽物,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走了进来,脸色平静地将两大碗药汤放在几上,易天运功闭了鼻窍,自然不惧房内异味,看到苍苍居然也丝毫不受影响,不由赞道:“果然不愧是天。。”
未等他说完,苍苍脸色一僵便冲了出去,然后扶着院中小树开始呕吐。
易天见状尴尬地咧了咧嘴,端起一碗药对黄脸汉子道:“喝下去!”
黄脸汉子连番吐血,早已经没有了问话的力气,接过药碗边一饮而尽,刚喝完便觉得腹中一阵异动,正疑惑间,却听易天说道:“烈性泻药,”然后指了指门外,“茅厕在那边。”
看着黄脸汉子摇摇晃晃狼狈不堪的背影,易天笑了笑,冲着院子里还在呕吐的苍苍喊道:“再给他熬三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