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欢，我是肖风的特别助理。”林初欢颤抖着嘴唇，但目光始终向前，没有回避。她在心里给自己一遍遍地打气：既然你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你就不要害怕前途的黯淡。
肖雄冷哼一声，拿着信封在手里掂了两掂，说：“你以为，你一辞职，就可以抵得上今天肖氏损失的千万分之一？”
林初欢咬着嘴唇沉默着。她知道她的任何解释和抱歉，都于事无补。她愿意接受肖雄的任何责骂，也许，除了这份工作之外，她什么也没有，因而，也不必为失去什么而挂怀。
肖雄微乎其微地点了点头。他向来讨厌为自己解释不休的人。事实胜于雄辩，他只看行动，不问原因。眼前这个小姑娘身上有一种破釜沉舟、置之死地的毅然决然，当一个人没有退路时，任何一个方向才都可能会成为她的下一步。
肖风如果有她的万分之一，输掉再多的合作机会又有什么可惜？他终将会取得他要的东西！
肖风，想到这个名字，肖雄就咬牙切齿。连一个小姑娘都敢站在这里为他担下错误，而这个不长进的儿子，却竟然彻彻底底地撂了摊子走人，连最后的结果也不敢问一声。肖旗他们几个再维护他，再替他隐瞒，知儿莫若父，肖雄怎么可能不知道闯出大祸的始作俑者是谁！那么多年了，他依旧那么输不起，依旧那么敢做不敢当！
“我给你一次弥补损失的机会，怎么失去这个合同的就怎么再把它赢回来！”肖雄将信封塞给应子期，交代说：“暂时先押着这封辞职信，等下再给人事处。”
林初欢惊讶地抬起头，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里盛满了感激的泪光。
“你和肖风一起去香港，你只是他的助理，你担不起属于他的责任！公司不会提供任何帮助，将你抱歉的诚意用另一种方式让我看到！”肖雄甩甩手，让他们都出去。
肖旗留了下来，弯腰去拾地上雪片一样的纸。她的心和肖雄的心都是共通的。合作掉了可以再找，哪一家商业集团没有在谈判中失过利，但肖风的不争气太令她失望了。他甚至没有勇气站在这里听一听爸爸最后的决定。他竟然一走了之！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给小风这次机会？”肖雄坐在沙发里，看着肖旗失望的样子，这一刻，他不再是驰骋商界的一代枭雄，而只是一个年过半百为儿女操心的父亲。
肖旗停下手，直起腰看着他。她之前一直回避着爸爸的眼神，她为肖风的过错而愧对他。
“因为那个小助理”，肖雄叹了口气，说：“你和子期在小风身上用了多少心，我心里有数，你们替他承担责任我不意外。可是那个小助理，今天竟然愿意为小风承担一切，把所有的过失都往自己身上揽，这说明，小风并非毫无可取之处，他身上一定有一些能让身边的人为他心甘情愿牺牲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可能就是小风将来借此奋战商界的凭仗。只是，现在的他还不自知，更加不会运用而已。”
“所以，你让小风从她身上自己去寻找是吗？”肖旗终于知道，外表上威严不可一世的父亲，内心对小风有着那么深的用心良苦。
“算是一个原因吧。更多的还是和你心里的希望一样。”肖雄深深看了一眼女儿。
肖旗懂。肖风能够独立承担起责任就是她现在唯一的心愿。
肖风食不知味地和林素喜完成了晚饭。
林素喜乖巧地问他发生什么事，怎么一晚上心神不宁。肖风看着她关切的样子，心里又是难受又是感动，他握着她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把脑袋埋在她的青丝间。幸好，我还有她！肖风闻着她发丝的幽香，多希望这一刻就能永恒到天荒地老，再也不必理会下一刻的事。林素喜身上有几分二叔肖杰的影子，都不太像这个俗世中庸庸碌碌的人。他喜欢这样清清淡淡的出世之味，宁愿长醉不愿醒。
林素喜被他的鼻息弄得颈项痒痒的，不住笑着往外躲，拉起他的手，说是想看九点档的电影场。反正肖风今天格外不想回家，乐得和她多处一刻是一刻。
林素喜选了冯小刚的《私人订制》，说是很好笑。肖风无所谓，按她的心意买了爆米花和冰淇淋。两个人依偎在情侣座里看电影。林素喜不时被台词逗得乐出声，咯咯地笑倒在肖风怀里。肖风宠溺地搂着她的肩，她开心就好，他想，他的脑子迷迷糊糊，从头到尾也不知道这四个人在干什么。
电影散场已经十一点多了。肖风打了车送她回家。两个人坐在后排，林素喜把头搁在他肩上。肖风温柔地揽着她，不想说话。
快到家时，林素喜突然支起脑袋在他耳边说：“我以为，只要我笑了，你就会笑的。”
肖风如梦初醒地看着她。原来，整个晚上，他的心神不宁，她全看在眼里。她只是用她的方式默默地陪在他身边，不问原因。她提议看《私人订制》，原来是为了让自己笑出声。
这个备胎盛行的时代，还有几个少女单纯如她，一心一意地相信着一个女人的爱情能够拯救一个男人的灵魂？
肖风用力抱紧了她。
这个时刻，他恨透了自己，为什么没有力气回应她的微笑。
林素喜下车时，林初欢已经裹着羽绒服在一月的深夜，站了二十多分钟了。她小跳着，在寒冷的气温下，努力保持着体温。
肖风的眉头打了一个结。现在，他并不想见到林初欢。林初欢让他想到他可以回避的事。
林素喜回过头，扮着鬼脸，不好意思地冲他讨饶：“看电影前和姐姐通了电话，因为晚回去，怕她担心。”
任肖风再大的情绪，在她这样可爱的深情面前，也只能化作温柔地一笑。
林初欢搓着冻僵的手，递给肖风一个小袋子，“趁没到十二点，还来得及！”这是下午她替肖风去商场里取回的手链，一直没有机会交到他手里。
林素喜好奇地凑近去看。肖风塞进她怀里，说道：“送你的礼物，你快回家去，外面冷。早点睡觉，乖乖的”，边说边摸摸她的头。林素喜笑盈盈地捧着小袋子，向两个人挥手道了晚安，蹦蹦跳跳地跑进小区。他们有他们要解决的事，电话里，姐姐问起肖风的语气，从未有过的认真。
等林素喜跑远，肖风双手抱胸，一幅任你处置的样子。也许，逃了一晚，他的心里也是在等这判决下达的一刻。
林初欢掏出手机，让肖风把身份证号报给她。
肖风瞪大眼睛看着她，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等航班订下来，明天我们就去香港。”林初欢直截了当地说。
“明天就去？快过年了！”肖风脱口而出。
林初欢没接他的话，用眼神示意她正等着存入他的身份证号码。
肖风搔搔脑袋，报出一串数字。林初欢按键输入，但是手指僵硬，没输成一个，手机也一个没捧住险些掉到地上。
肖风和她都去接脱手的手机。肖风的手掌不小心碰着林初欢的手。他吓了一跳，这只手已经冻僵得毫无热度。
他怔怔地看着鼻子冻得通红，嘴唇泛紫的林初欢，喉头一阵难受。
陪伴是一种深情，而比陪伴更铭心刻骨的付出，是一个人寒夜中对另一个人的守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