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库房不过耳房般大小,说是库房,堆放的无非也是秦沐言从小到大用过的一些小玩意罢了,那些舍不得扔掉就搁起来的东西很多也很是廉价。她前身在尚书府锦衣玉食,见到的都是珍贵物品,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寒酸场景,心里有一次被自己的境遇冲击到了。
好在屋子被书香收拾得干净整洁,秦沐言浏览起来倒也不费事,看了很久,最后被角落一只沉香锦盒吸引住了,打开后赫然是一只百年老参。
“小姐!是半年前您生病之初,大小姐托人送过来的。”
秦沐言听着书梅的话,蹙眉,“姐姐没来看过我?”
“呃……小姐您不记得了?”书梅一愣,转念一想,生那么大一场病不记得也很正常,遂又解释道:“大小姐身体也不是很好,嫁了人之后就很少回府,逢年过节的也不常回来。”
“姐姐身子竟这么不好!”秦沐言沉吟。
怪不得她到现在也没见过秦落羽,想问她的夫家是谁,又怕这么白痴的问题会让人起疑,作罢!都是一家人,早晚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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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府朝晖堂
齐氏脸上的倦色明显,眼下有些发青,看得出又是一晚没睡,本是秀雅的如玉脸庞因这一脸的憔悴愣是沧桑了许多,即便是身着姜黄色的云锦也遮不住这满身的疲惫。
“夫人!您看开些吧,千万保重身体,否则往后咱们大小姐可怎么办才好呢?”
林嬷嬷的话没让齐氏动容,反而扯出一丝嗤笑,“保重身体又能如何,嫁出去的女儿如同泼出去的水,过得好与不好我这个做娘的又管不上,何况对方还是侯府,我们这样的娘家只会拖累她,还能有什么用?”
“夫人您可千万别灰心,大小姐聪慧过人,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况且夫人真想去做的话,也没什么办不到的!”
“聪慧?”齐氏冷哼,“她要是真聪明,怎么嫁人一年多了也不敢回来一趟?我知道,她肯定是过得不好又怕我担心,说起来也真是个没出息的,有什么事情回来说说,我们也好商量着办,什么事情都闷着……嬷嬷,这次她一定是遇上事了,不然也不会写信。”
齐氏说着便笑声啜泣,孩子都是娘的命根子,她实在是担心啊。
林嬷嬷心里叹气,都说低娶高嫁,可这门第差太多也不行,秦落羽就是个例子,哎!
“夫人,您看要不要请老爷去打听打听,不管怎么样,咱总要先去瞧瞧大小姐才行!”
啪的一声,齐氏愤愤地一掌拍在桌上,冷笑道:“他?除了有几根花花肠子,有个屁用!天天就顾着院子里那几个小狐狸精还来不及,不然一个四品官做十几年是为了什么?呵呵!这满京城也找不到这么能耐的人了。”
“夫人,可千万别这么想!”林嬷嬷环顾四周,生怕隔墙有耳。
“怕什么!我嫁进来几十年,现在当家作主,难道还要瞧别人的脸色不成?”
“夫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林嬷嬷小声说道:“夫人的地位自然是不怕的,可有时候适当地退一退,说不定更有效果,您一口气出得舒服了,以后呢?”
齐氏皱眉,以后?
齐氏本就是个直来直往的个性,明着做当家主母,可背后的心酸只有自己知道,这暗亏吃得可真不少!人前人后,风光是一回事,实权又是一回事,要是能将所有人尽握在手,那才是当家主母。
林嬷嬷忧心之余,如今心里倒有几分庆幸。秦落羽一封声泪俱下的信,或许能让夫人开了窍……她不过一个老奴,有些事情再是提醒也无济于事。
林嬷嬷刚想说上几句,外头传来丫鬟的通报。
“夫人!三小姐在外候着呢,说是有事要见夫人。”
齐氏皱眉,露出一副嫌弃的样子,“不见!让她回去好生打扮,午宴马虎不得。”
林嬷嬷对丫鬟暗暗摇头,弯腰在齐氏耳边规劝,“夫人,还是见见吧。”
“哼!那丫头过来无非是想探些消息,鬼心眼跟她那个姨娘一样多。”想到四姨娘刘氏,她就一肚子火,这么多年勾得秦老爷跟吃了迷魂汤一样,每次看到那张花枝招展的脸,她就讨厌,连带秦沐言她看着也不爽。
“夫人,这刘氏十几年如一日地恩宠不衰,单凭这一点就是本事,若是将她收入麾下,老爷哪怕是能多来这朝晖堂那么几趟,咱们也不至于完全不清楚大小姐的处境,这外头的事情很多时候还是要靠男人出面不是?”
齐氏冷笑,“你是要让我去笼络一个庶女?”
林嬷嬷点头,“夫人,您觉得是笼络,老奴觉得是利用,这些人再大也大不过您哪,端看您怎么想怎么用。老爷最近又闹着要纳妾,这后院要稳,您可是需要有枪手的。”
提起秦府老爷秦毅天,齐氏就头大,名字是气得义薄云天,人却是个好高骛远的,每天处理完那点公事,最大的乐趣就是喝茶遛鸟,再来就是院子里那几个妾室,这把年纪了最近又想要纳妾,她一张老脸都让他给丢尽了。
齐氏叹气,还是咽下了这口气,吩咐丫鬟领人进屋。
严格意义说,这是秦沐言第一次走出自己那个简陋的小院子。秦府并不大,只是个三进三出的院子,想来也是,秦毅天原就是个寒门学子起家,背后没有依仗,能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买下这座府邸,也算是不容易了。
刚刚入秋,空气中的炎热还未褪尽,秦沐言跟着丫鬟进了朝晖堂,不着痕迹地扫看过去,尚算宽敞的偏厅布置得很是素雅,格子架上的摆设不奢华但很大气,屋子里的熏香清新淡雅,她不由多看一眼齐氏,是个有品味的。
见了齐氏,秦沐言二话不说就跪下了,膝盖重重磕在冰冷的青砖上有些疼,秦沐言眼都不带眨的跪行几步,趴在齐氏的膝上嘤嘤哭泣,“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