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就算是被骗,也无所谓,遇到了还是要寒暄,所以没有失去的痛苦。
只是吃过几次饭,最多是抱抱,既然这么有报复心,说了不喜欢你了,还当自己是什么?又没有什么对不起你,找到新朋友还跑来炫耀,电话那头既然是做爱的声音,一阵寒意从脊背袭来,耀武扬威一番,她是觉得他可怜,一个男人,但是对人性的这种报复,心怀恐惧,不想争辩,以为是发自内心的冷淡。
她不为这些人的恶劣所动容,当然知道他们并不是理想的诉说对象。只是后悔拿出来给任何人看,一点矜持都没有。
b
大街上尘土飞扬,快到清明了,正是春光酣然的时间,可是因为核辐射,那春凉也不复是可人心的。
远远的也不甚看清,一件朱灰蓝格子衬衫,直看过去,打底的白背心印痕印还在,她觉得性感。
回头看他那张脸,没有了初次见面的厌恶,在一个长的靡靡交融的时间里,淡化了棱角,面孔也变得和善起来。
那是黎瑞的脸。
c
她倒是没怎么停下来休息过,始终是工作中,永远是,不工作没有安全感。也可能主要是怕比他过得差,没钱的恐惧感简直可以谋杀掉她。她也是,给他充50块钱话费也当是大恩言谢,假。
“夯不啷铛”,安邦这些说,大意是这样一堆东西,就像他和她之间一大堆不能调和的细小矛盾。在那样一个声色场合结识,至少从表面看,是符合一切电影情节的要求,生活之外的相遇、令人艳羡的故事、浪漫完美的爱情。可是真正生活起来了,那简直就是修万里长城,艰难且工程量巨大。
冷战到一个月不说话,她觉得这根本不是两个人的战争,如果这样下去,简直是对她智商和情商的侮辱。
“你可以有点情绪吗?生为一个人,在他人发出决绝的信息后,既然这么冷静,难道你对生活失去热情了吗?就为什么不能有一点情绪呢?生而为人,就不能有点人性吗?你至少可以说出两个字“再见”。”
她打出长长的一段文字发过去给安邦。
没有回应。
她像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一颗心早死了。
d
她把写的东西给黎瑞看,他从没有任何评论,他知道是在写他们。
在某些时候,她非常后悔给他看,总像是一杯水,被从左到右看到个无比清澈,不能再和他说什么了,因为文字里都有。
但是下一秒马上觉得。“就要给他看,难道要等到她死了,他再看见这些,在那里泪流成河?”
至少她可以表达这些,又把自己的珍贵不当回事,那是装给人看的。她又不是心高气傲的人,也怕别人说她装腔作势。
e
她不是没有自知之明,不能为男人生个一男半女,不完整的人生她知道有多可怕,更何况他们都不是圣人。她知道那些基本的生物需求。
“我也不可能心理强大到完全不管下一代,钱花了就花了,那也是为了自己。”闺蜜说她不要傻,自己一个人花这样大的代价生孩子。
“就允许你们吃饭、做爱,不允许我生孩子?你们都可以长生不老,就不允许我活久点?你以为我瞧得起你们?没男人就不能长生不老了?我照样生。”她把她的这种期盼归类到是繁衍的欲望。黎瑞不是在几万年之前说过:“不生孩子这一生是完整的?”质问她。
在她要植入胚胎的前一天,她约黎瑞出来吃最后一顿饭。当然是她自己单方面定下的最后一顿饭,她像是在杀敌一万后的战场上,胜利前夕,在和她并肩的战友道别,她要回到自己的家乡了,她金色的永恒的世界中。
说起来这个念头还是在最后一刻才出现,第二天就要去植入胚胎了,她异常的紧张。孩子生下来,她就可以结束现在的一切了?是的,可以结束,全新的生活即将开始。结束现在?好像是可以结束现在所有的不如意。
但是时至今日,她也从来没想到,结束现在的生命也并不是不可以。
f
她先到了,站在肯德基门口等他。她还是和所有的要和他见面的日子一样,带着微微的兴奋与期待。
嘀铃铃。是他的电话。“我到了。”
“看到我没有,你对面,肯德基门口。”她大声的喊。
他走过来,隔着川流不息的车流,要横穿马路。他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个走路朝两边晃,目空一切的神情。
这个红灯的时间真是漫长。
他在人流里走过来,真像一条河,他淌水而来,但是河水缓慢的淹没了他。她死盯着他的脸,怕他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中。
终于走了过来,面对面,两个人都有点不好意思,嗫诺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走,我们先去那边坐坐,离吃饭时间还早。”他终于说。
坐在写字楼底层的商街露天椅子上。她看着他的脸,有几秒钟的时间,离不开。
“你再这样,我下次不来了,真是。”他满脸愠色。
一瞬间,她觉得了一种深深的悲哀,深入骨髓,可是不动声色。转过了半边脸,羞赧的绯红爬上了脸。
吃饭的时间,她该说什么?有一堵墙横亘在饭桌的中间,虽然她也分不清这堵墙的真实性与目的。
晚上她犹豫了很久,但是有一种力量在背后。
“我不过是想在见你的时候想多看你几眼,你为什么要逼我演戏,我不想演,你以为我不想彻底戒掉你?你非要弄一个禁地,你不碰也逼着我不要碰,何必呢,就算你想,你以为还能发生什么?回不了头的,各自有各自的前程。我有时会想你想到心痛呀,你明白?我就是要说出这个事实,我为什么要管你恶不恶心。”
犹豫了很久,但是还是发给了他。以前他说她就是不能一个生活的时候。她还真相信这句话是真的。当时她确实也觉的没有办法一个人生活。以前有一个小时的空闲时间,她不是也要去见网友?
倒是她现在一个人做很多事情,看电影,逛超级市场,游泳,精打细算但是奢华的花自己赚的钱过自己的生活。买一万块的耳机,吃一条500元的鱼,买2万元的包再2万五卖出去。她越来有分辨力,越来越在这个过度商业化的社会如鱼得水,虽然大部分人都可怜兮兮的被商业社会推着向前,也饱受高度商业化带来的各种磨难,但是她只在其中拿自己想要的,只要是和内心不合的虚情假意,她全部能明辨并立即去除。
可是这次当她的主治医生告诉她:“很幸运,我们拿到了三个健康的卵子。”一道尘封多年的窗打开了,阳光照进来,她完全的,所有的勇往直前在一瞬间瓦解了,那个人、那张脸,也开始变得模糊不可分辨,本能的,她懈怠了下来,也就在懈怠的同时,她的,五颜六色的世界变成黑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