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这一年,大雪纷飞,世界白了很多天,万物俱寂,可是只有她一人面对,他回老家过年了。
她走不了,来去了车站好几次,预先买的汽车票,火车票,改签了一次又一次。
僵持了几天,还是走不了,眼下就是除夕。他在电话里说:“要不你来我家过年。”
她也觉得那温暖在心头凛然一过,随之被回家的欲望盖住了。她一定要回家,盼了一年。
大雪初停,她顺着河边走,他不在。枝头的月色,她在月影里,也算是尽了她易感的心。但是清冷的世界让她觉得她陷在了一个事先设好的泥潭里,走不出。
她真耐不住寂寞,明晃晃的欲望像是雪后的明亮刺眼日光。
从酒店出来,空气冷的停止了流动,凌晨4点,是一天中最冷的时间。街边依然有烧烤摊,那星点的火光直跳到心头来,是个安慰。终于等到夜班车,坐在最后排,给刚才的取暖者写短信:早点睡,我坐上车了。连她自己都觉得虚伪,如果不想留下,何止有一万个理由。
夜晚,车行的快,在寂静昏黄的路灯下穿梭,乘客个个面无人色,像鬼,无声无息的上下。
她和陌生的***对象说:我的书要出版了,麻烦叫你的好友多买几本,多谢支持。
惊讶,不屑,微笑,甚至是讥讽。每个人的表情都有细微不同,形成千差万别的巍巍奇观。
春节后,他回来了,她去接他。大包小包,柑橘、年糕、粉丝,都是乡货,她一副”这么多,也不怕累死”的表情。
小别的喜悦,像疾风过柳,几秒钟都没停歇,就倏忽而过。
“你声音能不能小点。”
“我不小怎么了,你吃不到猪肉还闲猪长的难看呀。”
“你尖酸刻薄。”
“我尖酸刻薄怎么了,你发个榜张告天下呀,我尖酸刻薄。”
“我为什么要讨好你,你以为你是谁?”
他就是最好的,她也是最好的,只是因为我们当年太年少。她后来就是喜欢拿这句话和其他人说她的这段情。
生孩子,她觉得至少不是现在。
可是她还是去了,身体全面检查,她是做什么都非常慎重。
不能生,卵巢位移。
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是个笑话,说出去没人信,年纪轻轻,她像是被上帝设计错误,失去了一个零件,不过那零件随时可以补回来。
不能生孩子,她觉得该告诉他了。
“医生说了,我不能生孩子,卵巢位移。”电视里正在演甄嬛传,窗外是落日西沉绯红迟暮的天,她斜靠在沙发上装作不屑一顾。
“只是告诉你而已,又不是和你一辈子,你能什么反应?”心里的话。
但是她的优柔寡断只有她自己知道。
有一次在办公室发表黑人在音乐方面有天赋,在科技,艺术方面相对很少有建树。可能是和热带地区的天气有关,天太热,人也整天浑浑噩噩的,所以一切需要大量脑细胞的活动都不能完美。这却引发办公室一阵阵的笑声,她说不上来的开心又担心,在那里一遍遍的回忆刚才说的话。这样优柔寡断,难怪成不了大事。
直到有一天,他在开车的时候,突然的冒出来:“我要是找女朋友了,你怎么办呀。”
“我不是你女朋友?”
“你可以生小孩?”
突然的,瞬间,一切表示时间短暂的词语在这一刻都可以用的到。世界变成茫茫的大海,无边无际的航行,是她的空旷恐惧症。
她的靠山,在分崩离析。
原来他把上次的话当成了事实,都没说还可以治疗。连她自己都惊异自己当时的情绪巨变,她完全没想到。只是因为从来没被拒绝过?
最重要的事当然会放弃一切不好的可能,他要把他想要的千真万确、万无一失的抓在手里。
突然的天地都不一样了,这人就算是再怎么折磨他,他依然一往如故,可是他这么爱自己?她没想到。为他生小孩是天经地义?
随之就在车里发起火来。
反正他永远不会歇斯底里,那样自我限制,也不知道是意志坚强还是胆小懦弱。
后来她想,他只是不愿意放开一切能抓住的欢愉,物质、面子、长生不老,这些他统统想要。到现在,因为对死亡的恐惧,连带着一起放弃了她。
大风大浪,刻骨铭心,死去活来,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去经历。
“你不要离开我,我已经习惯两个人生活了。”他的这句话变成了她的万年殇。
没想到是他先离开。
“你能离开我吗?”
那样自负的玩笑,以为躲进了一场不能自拔的爱情游戏中,也不知道是对自己太有信心还是因为他死命的相缠,她从没有被人这么爱过吧?近乎炙烈,对理想爱情的理想理解。
他笑笑,当作是爱她的意思,已经亲密无间了。
他只说我必须要孩子,其他一概不解释。
她当然是负气的。立即就开始找房子。“再借住两晚。”
“没那么急,你慢慢来。”立即变成了火星对地球,永远的运行在自己的轨道,永远不会有交集了。
不念旧情,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没有下一代现在还是大难?一万个理由直冲进她混乱的脑袋,都能看到丝丝分明的飞娥扑火的尸体,但是没有一个可以让她自己认为是可以原谅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