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在屋里踱了一圈,接着说:“你这人没弄进门,自个人一人回来了,还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算什么?算扔下战场的逃兵,换我那会儿,你就得按军纪收拾了!记住了啊,这追女人,就是一条长征的路,追到之前是突破重重封锁,强渡大渡河,追到之后娶进门呢,还要爬雪山过草地!这条路不止二万五千里,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口气,才算走完。你看,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现在多大年纪了,你奶奶说去哪,我就得去哪。所以啊,你不要跟那丫头赌气,也别跟自个儿赌气,长征不丢人,是光荣的事,咱爷们,有血性,绝对能屈能伸。算了,你这两年也受罪了,得到惩罚了,我就不说别的了。好好地,该咋干,就咋干。你小子闭眼比睁眼诚实,闭眼的时候还记得军令状不?”说到这里,老爷子又拿起拐杖,指了指李秉坤的脑袋。
“好了,不跟你废话了,我要趁李太太没睡,给她打个电话去。”老爷子转身拄着他的拐杖,几个大步就走了出去。
老爷子走后,李秉坤躺着床上,睁着眼睛一直看着前面的那面白墙,许久,伸手摸了摸床头柜上的遥控器,记忆就是那么神奇,她会控制人的思维和行为。李秉坤无需思考,手和大脑早已连成一线,直接找到了那个封存的角落,不容得他的大脑犹豫,手指已经按下了“确认”键,罗筱曼的照片瞬间投到了墙上。
两年了,强迫自己不要去打开这组照片,强迫自己不要去回忆某个人,强迫自己不要有想念,就像自己从未走进W大那样。可是,当某些东西扎根在人的记忆里时,人的理性竟是那样的软弱,成了记忆的奴隶。纵使在白天里,理性占据了上风,控制了人的大脑,可是到了夜晚,夜深人静闭上眼睛时,记忆就会悄无声息地扼住了理性的喉咙,让它不得动弹。白天里,越是不留给记忆丝毫缝隙,黑夜里,记忆就越会凶猛的卷土重来。记忆不可怕,藏匿在记忆里的思念才是主导,她如洪水。两年的时光里,李秉坤用理性修起了一道防洪的堤坝,却不堪一击,时有漏水,如今终于决堤。
看着罗筱曼不断地在墙上跳动,或凝神思考,或蹙眉而忘,或抿嘴一笑,或低头挽发......李秉坤看着曾经一个人看过无数次的图影,即使两年未曾打开,却从未陌生,仿佛罗筱曼本来就一直停留在那面墙上看着自己一般,可是画面的每次跳动,都会揪动他的心,生疼。时间不会倒流,三年的W大大学生活在李秉坤的大脑里留下太多的罗筱曼,而他再也不是一心追着梦想的单纯少年,他想要的更多。而他想要的呢?却不知在东西还是在南北。
李秉坤大声嘶吼了一声,似乎想要把压抑心头两年多的情绪一次排空一般,泪水也奔涌而出,直至筋疲力尽,昏昏沉沉的睡着。
那一觉睡得很久,整整两天。当他醒来时,墙上还停留着罗筱曼的照片,浅浅而笑,看着他。
“你好,罗筱曼,我是李秉坤。”李秉坤像获得重生一般,从床上爬了起来,下楼坐在客厅里要饭吃。吃完了之后,又爬到楼上去,挑了几张罗筱曼的照片打印出来,然后,然后就是书桌上、床头柜、钱夹里都是罗筱曼的身影!
老祖宗早就实践过:治理洪水,围堵不如疏导。
如果忘不掉,那么就坦率地思念,努力地去寻找。
打那以后,李秉坤就重新踏上寻找的征途,一如多年前的那样。也希望像多年前那样,突然站住罗筱曼的面前,叫一声:“罗筱曼,你好!”
可是,事与愿违。似乎知道罗筱曼去处的人并不多,就连曾经热烈追随罗筱曼的苏贺,去找他时,也已经一手牵着别人的手,另外一只手潇洒地挥一挥:“呃,往事莫提!”
李秉坤知道,已经不能毫无预警般大大咧咧地站在罗筱曼的面前,只能联系正主。万般斟酌之后,给罗筱曼的邮箱里发了一个邮件:
“嗨,罗筱曼,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告诉你,看到邮件后,第一时间回我。李秉坤。”
千等万等,两个月过去了,仍然没有回音。
不知是邮箱被遗忘,还是人已经被遗忘。总之,这条路似乎已不通。
路总是有的,可能有时候并不是我们想要的那一条。
然而,李秉坤不愿意走到那一条路上,如果这注定是自己的长征,那么,他希望自己能够走下去,就像爷爷说的那样。
当然,长征路上,人总会孤独、会寒冷、会害怕、会失望......当种种情绪交织着到了极点的时候,李秉坤又会陷入悔恨的世界,忘记周遭,自说自话。
不过近一年里的时间里,今天是李秉坤第二次陷入这种癔症,而且很快就恢复正常。就冲着这一点,楼下的李爸和李妈此刻恨不得马上见到罗筱曼的真人,把她接到屋里人,早晚供着。
楼上的李秉坤此刻拿着相框,躺在床上,想着怎样去解开谜团。
思来想去,简单粗暴一点比较痛快,直接堵到公司大门口:“罗筱曼,你有男朋友了吗?还是结婚了?那个没品位的倒霉鬼是谁?”
李秉坤躺着那哈哈大笑,这样比较符合他和罗筱曼一贯地相处风格。当然,走这种风格,他是要付出代价的。例如,罗筱曼狠瞪一眼,然后半天不理他;又或者,罗筱曼直接就一腿踢了过来,哦,不可能,现在她走的是OL风,穿裙子呢,估计不方便;可能会直接把包扔过来,这个没事儿!罗筱曼那气力,就是三板斧的能耐,连避让都可以省了。可是,可是,李秉坤止住了幻想,如果真用这种方式,想要获取答案,可能真的只能靠幻想了。
怎么办呢?难道像吴骥尧那小子那样去跟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