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完一堆电话之后,罗筱曼把最后一个电话留给自己的母亲。
--“妈,”
--“筱曼,终于知道打电话回来了?你爸给你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打通,把他都急坏了!”
--“哼,妈妈从来都不着急!”
--“瞎说,妈妈也担心啊!”
--“我爸呢?”
--“在隔壁呢!”
--“哦,妈-”
--“嗯,说吧!”
--“前天晚上,我梦见祖姥姥了!”
--“祖姥姥?”
--“祖姥姥呀,你说的!就是我十三岁的时候,晚上做梦,让我和她一同种茶花树的姥姥呀!和外婆很像,你说是祖姥姥!”
--“—”
--“妈,有没有听我讲啊!”
--“在啊,筱曼记性真好!”
--“哎,真是,谁让你夸这个呀!”
--“所以呢?”
--“我和祖姥姥在园子里,下着雨,祖姥姥指着一颗茶树,说‘罗儿,开花了呢!’。”
--“开什么花?”妈妈在说这一句之前,略微停顿了一会。
--“妈,你想知道吗?”
--“你想说就说呗,是你打电话要跟我讲的!”言下之意就是“爱说不说,请自便,不要想和我交换什么“。罗妈妈摆明了不上套。
--“妈,你都不关心我。”罗筱曼突出了哀怨的声音,“我还是和我爸说吧”。
--“那麻烦你先挂断,晚上再打给你爸。”
--“唉”,罗筱曼嘴上哼了一声,心里也跟着叹了一口气:“这妈也是铜墙铁壁啊,算了,也不能太埋怨她,谁叫自己的基因和她的基因相似度太高。埋怨她就是埋怨自己。”况且罗筱曼心里清楚,这事只能跟老妈讲,就算跟老爸说破了天,老爸也不能告诉自己想知道的信息。
--“别唉了呀,说吧。”
--“那花是白色的,好多层,但是有几个花瓣上有鲜红的大斑,妈,这是什么品种啊?”
--“。。。。。。”
--“妈,你怎么不说话,我们家园子里有这个吗?”罗筱曼等了半天,听着电话那头似乎没音。
--“有几层啊?几个花瓣上有红斑啊?”
--“妈,又不是上幼儿园学数数,我做梦呢,哪记得那么清楚啊,我也后悔着呢,没拍个照片回来。”罗筱曼感觉到老妈的声音似乎有点紧张,想开个玩笑逗点乐子。
--“给我好好想想,不是记性好得很吗?”罗妈的声音明显有些着急了。
--“至少有五层吧,好像是三个花瓣上有红斑,又好像是两个花瓣上有,下着雨呢,我也感觉有点恍惚。”罗筱曼边回忆边说,心里有些后悔,没想到老妈问得这么详细,应该醒来就画出来才对。
--“妈,我觉得这花我在哪见过,”罗筱曼听着电话那头又没了音,不知道老妈在干啥,只好自顾自说。
--“嗯,当然见过。”电话那头接过话来了。
--“在外婆那有吗?我怎么觉得我们家园子里没有啊?”罗筱曼觉得今天尽是挫败的一天,现在开始对自己的记忆力也有点不自信了。
--“有的。”老妈的声音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
--“我们家园子里有?”罗筱曼特别惊讶,难道是新引进的品种?看了看手表,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说了这么久,还没讲到重点。时间不多,直截了当。
--“妈,你说这个梦是什么意思啊?”
--“你妈是周公吗?能给你解梦呀?”
--“直觉告诉我,妈妈知道!”
--“那直觉有没有告诉你,你很久没回家了,所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是不是想你外婆了?”
--“不是,前几天外婆刚给我打过电话。妈,梦里我穿的鞋子和我昨天穿的鞋子一模一样!”
--“那是因为你鞋子太少了,脑子里就那么两双鞋的样子!明天周末,赶紧去买双靴!”
--“妈,那我昨天晚上还碰到了一个人,总感觉有些面熟!”
--“—”
--“妈,你到底在干嘛?有没有听我讲?”
--“听着呢,听着呢!你干的那事,碰到很多人不是挺正常的,世上的人长得像的很多呀,又说不定是你在哪见过又记不清了!”
--“妈,你今天很烦!我挂了!”
--“等一下!”
--“什么事?”
--“最近都好吧?”
--“呃,很好啊!”
--“真的?”
--“嗯”
--“讲实话!”
--“昨晚骑车摔了一跤,两只手擦破了,右胳膊肘子那里扭伤。”
--“唉,让你晚上不要出去!就是不听!”
--“没事,骑自行车哪有不摔伤的!”
--“不会骑车就不要骑呀!”
--“妈,不要担心,看过医生了,都说没问题。”
--“就是摔跤的时候碰到那个人的?”
--“嗯”!
--“唉,以后给我多长个眼睛!”
--“我又不是二郎神!”
--“好好吃饭啊!挂了,挂了!”
“嗨,妈妈这么个脾气!”电话已经被母亲大人给挂了,罗筱曼甩了甩左胳膊,打了这不久的电话,胳膊都酸了,问了却没有答案,真是。她现在都记得,那是十三岁,第一次梦见那个老奶奶,当时告诉老妈,说梦里有个老奶奶很像外婆,和她们一样,眉心那都有一颗痣,老妈说那是祖姥姥;还笑呵呵地问“祖姥姥让你干嘛了?”,自己就说“让我种棵茶树”,老妈又问“把茶树种到哪了?”自己还说:“不知道是个什么地方,反正有山有水。”巧的是,当天即是她初潮的日子。所以她一直记着。祖姥姥的出现,像是一种预兆。自己的事似乎瞒不住老妈,而老妈却有事瞒着她。这一次和往常一样,老妈还是什么也没告诉她。
只是罗筱曼不知道的是,和她挂完电话的罗妈,独自坐在电话旁,对着一本书,已是愁云满面,满眼的泪花。把刚进屋的罗爸吓坏了:
“和筱曼打电话了?”罗爸抽了几张纸给老婆大人擦了擦。
“嗯”,罗妈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把书锁了起来。
“也好,从她七岁的时候,你又是好奇,又是担心,现在至少解决了一项。”看罗妈的这副模样,还拿出了一本书,罗爸猜测老婆大人应该知道了她想知道的东西,虽然答案可能会让人比较忧伤。
“小丫头片子,品味那么刁钻,怎么选了个那样的!肯定是随你了!”罗妈边换外套边瞪着罗爸。
“那是那是,品味独特!”罗爸看着老婆大人换上了园子里干活的衣服,自己也赶紧地换上。
“走吧,去找找!”罗妈叹了口气。
是的,儿女就是这样,生在了自家园子里,就算天天看着她,护理着她,她若不开花,自己也不会知晓她到底能开出什么花;就算看到了她的花,自己也未必知道她能结出什么样的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