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说约贺云可能是客气话,可现在这一刻罗筱曼突然觉得,服务于同一个老板的两个人确实有必要面对面地坐下来,好好地聊一聊。早上的时候,她还斗志昂扬,想和贺云好好地周旋,竞争一番,可此刻,不知为何,她竟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很幼稚。或许是今天下午开会时,某份PPT(介绍文档)的模板触动了她,每一页都出现的这句话反复在提醒着大家:只有双赢才是赢。
作为公司人就是这样,真实的场景给予的生活启发要比其他途径获得的启发更能打动人,因为我们就在其中。这就是社会给养。那么,优质企业潜在给养远胜于普通企业,而企业金字塔上方的视野更宽阔,它的给养更是丰富,如果你站住优质企业的金字塔上方,请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伸出双手,接住所有,不论是你想要的,还是你不想要的。
所以,罗筱曼是幸运的。但幸运往往不是那么简单,当它向我们砸过来的时候,可能也顺带了其他。
罗筱曼走出电梯,经过前台时,想起了柯伊姗发给她的简讯,叹了一口气:果然不容易!算了,万事开头难。看样子,还真得要和那位林茂庭约个时间,去做个“客户访谈”。
走出大门,杨淮山的车还没有来,罗筱曼站在路边,晚上的风还是很大,但带着暖暖的柔和,让大脑瞬时舒缓了不少。仰头看着前面的路灯,一群黑点般的蛾子围着它盘旋。飞蛾扑火不容易看到,但灯却随处可见。所以,大都市的黑夜里,每一个有灯的角落都可以向人展示什么叫天性驱使。罗筱曼背着包,双手插在外套口袋里,就这样仰着头,静静地发呆。对于一直蜷缩在写字楼里的高等生物而言,这个动作很有必要,因为能带来健康增值。
或许正是因为这般发呆,罗筱曼并没有感觉到周围的磁场有什么异常。
公司入门大厅里,有一双眼睛正看着她,看着她周围的一切。
在罗筱曼背对着的停车区,停在那里的某辆车中,有一双眼睛也正望着她。是谁呢?是吴骥尧。此刻看着她的吴骥尧,虽然并没有像昨天那样,但他内心确实还是想冲过去,抓住她,让她说个清楚明白,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做。因为,罗筱曼在等人,或许还是昨天的那个人,那么结果会和昨天一样。吴骥尧双手握紧方向盘,硬生生地忍住了,带着一千个甚至一万个疑惑坐在车里,望着罗筱曼,想着如何破解眼前的难题。
在马路拐角,还有一辆车,也停了很久。当罗筱曼从公司大门出来的时候,车里的有双眼睛就闪亮了。这是林茂庭口中的“老大”。
当他满怀激动地盼来林茂庭发来的图片时,心情就像不小心闯进了迪斯尼的冒险乐园。乍一看到“罗筱曼”三个字的时候,像走进了梦幻的城堡,满心的满足和喜悦;可是再仔细一看工作单位和职位时,却像钻进了黑暗恐怖的密室,瞬时浑身被不安和迷惑啃食着,难以自抑。电话拿起了来,又放下;拿起来,又放下......就这样循环往复。一下午的时间,仿佛迷失了心魂,心烦意乱,进退维谷。勉强走进会议室,却完全跟不上节奏,更别说提出什么有价值的意见,老板的目光多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关切”他,而他自己却毫不知情,所以一散会,就被老板炮轰:
“你小子不想干这个位置啦!?不想干,你就早点说出来呀,你上来,我下去。我早点舒坦!瞧瞧你,人坐在这,魂都不在了。怎么回事,那个什么Man快破产了?”
看见他就是抓了抓脑袋,既没哼鼻子,又没瞪眼睛,估计也不是破产的事。老板也没辙了:“好吧,好吧,那今天就让你早退,给我滚蛋!这个样子,看得我不痛快!”老板就这样把他轰走了,临走前还咕噜几句:“唉,换做是别人碰到这种情况,要么就说:‘把魂丢在哪个女人那里了!’,要么就说‘是不是弄出人命了!’,哼,我就从来没这个福气!”
因为这个家伙把用来工作的时间给他干活了,把别人用来谈恋爱的时间用来干自己的那堆副业了。唉,闹心!
在老板摇头的瞬间,他起身回办公室,拎了包就出来了,然后到了这里,“姚氏”公司大门对面的路上。
看着马路对面的罗筱曼,没有扎起的马尾辫,没有编着的麻花辫,也没有披着的长头发,看着绾起的黑发,觉得有些陌生;但灯光下的那张脸,尽管似乎更瘦了,仿佛还能看得见疲倦,但又是那样的熟悉。只可惜,隔着马路,看不见那双刻在脑子里的眸子,是否还是那样的灵动?他很想走过去,站在罗筱曼的面前,好好地看一看她,抱一抱她,像无数次梦里梦见的那样。
可是,他没有,他只能坐在车里,扭着脖子,远远地望着她,直到视线变得模糊,他用手抹了抹眼睛,原来是泪水流了下来。
下午,他没有飞奔而来;此刻他僵坐在车里,都是出自同一个原因。因为他知道“姚氏”的历史。准确点说,他知道“姚氏”和吴骥尧的关系。更重要的是,他曾经见过吴骥尧,见过吴骥尧看罗筱曼的眼神。
而现在,罗筱曼正在给吴骥尧的母亲做助理!这意味着什么呢?
那些恶魔般的猜测充盈着他的头脑,让他无法思考;又撺掇着他的内心,让他浑身生疼。可是,这都不算什么,最可怕的是几年前就衍生在心里的那股悔恨,现在疯狂生长,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他仿佛禁锢在龙卷风的风眼之中,无法脱身。
这种悔恨,就如武侠小说中的毒物一般,一旦中毒,便会不定期的发作。相隔三年,在“姚氏”的门口,再见到罗筱曼,此毒未能消解,反而变本加厉发作得近乎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