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筱曼从书柜下面的一个小角落里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这是一双某品牌球鞋的盒子,很普通而但很陈旧。罗筱曼撕掉了十字形的封带,打开盖子,里面就几样东西:一张名片、一本病例、一本《圣经》、一个样子有些过时的手机还有一把折叠伞。这些都是吴骥尧曾经留给她的东西:初次见面时留给罗筱曼的名片,陪罗筱曼去看校医时帮忙填写的病例,第二天谎称表哥“送/赔”给罗筱曼的手机,吃完面条后因为生气留下的雨伞,还有在书店时帮罗筱曼付了钱的英文版《圣经》。这是一个特别有阅历的鞋盒,因为这个盒子陪着罗筱曼从武汉到法国,又从法国到了上海。头两年,罗筱曼经常问候它,时不时会打开看一看,问一问这些物件:你们的主人在干什么、他会不会明白陶罐的含义、他会不会已经有了女朋友?但从前一年罗筱曼把它封了起来开始,它就很少见到罗筱曼,除了把它仍进行李箱,然后从行李箱移到书柜下层的某个角落。
它只是被罗筱曼封呈而已,并没有被罗筱曼遗忘。就像某一段故事一样,不忍讲述并不代表遗忘。对于罗筱曼而言,这个盒子正是一段不忍回想的故事。可是,有的时候,不愿触碰的记忆,就像是打了结的绳带,无法像一根率直的彩带一样跟着时间的流水向前流淌,直至消失在汪洋之中,因为它会牵会挂,会一直盘亘在那里,让你无法忘却,反而痛苦。
那么,为了忘却,打开这个结吧!与这段记忆面对面地张望,告诉它:我来了,你走吧!
罗筱曼找了一个纸袋子,拿起那把伞,仍了进去:有机会还给它的主人,没有机会的话,放在前台,让它等待下一个主人。
拿起那个手机,唔,也要物归原主,如果有机会的话;如果没有机会的话,就丢给旧手机回收的小摊。
拿起那本圣经,随便翻了翻,有些犹豫,“这算是吴骥尧送给自己的吗?”罗筱曼自问。“不是,是我想象成他送给我的。”罗筱曼自答,把书也扔进了袋子,“明天偷偷放到阅览室吧。”为这本书也找到了出路。
“病历?”罗筱曼拿起来看了看,直接用手撕掉。“但愿以后身心健康,无病无灾!”罗筱曼边撕边念叨,细细的碎片丢进了垃圾桶,或许罗筱曼希望丢进去的是碾碎的烦恼。
“嗯,最后一个!”罗筱曼将名片拿起来,又仔细地看了一遍,上面赫然写着“恩格服饰销售公司”,罗筱曼又想起了早上的那个疑问:“难道吴骥尧在武汉时并不是在自家企业干活?”这也是有可能的。罗筱曼拍了拍自己的脸,“管他呢!过去在哪干不重要,现在在哪干也不重要!”一把把名片撕了个干脆,也扔进了垃圾桶。
最后,罗筱曼把盒子放到了地上,用脚狠狠地踩了几下,然后捡起来,丢进了垃圾桶。又去洗了洗手,洗了把脸,罗筱曼对着镜子里的罗筱曼说: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还有和今天不一样的罗筱曼。”
是的,每天都是崭新的,每天都不一样。这是唯物主义哲学交给我们的,但这句话也是唯心的。
第二天,罗筱曼继续照常上班,从地铁站里出来,没走十来分钟,就到了公司大门口。说她“照常”,从外表上看,罗筱曼确实是依照往常的模式:服饰风格、面部表情、走路的节奏都已启用了循环模式;那么内心呢?多了一个目标,似乎多了一份坚定。
“早,筱曼。”柯伊姗冲她招呼了一声,朝自己身后指了一指。
罗筱曼笑了笑,什么事情吗?弄得有点神秘。照常走到柯伊姗的桌子后,坐在那换鞋子。
“哎,东西看到了,很不错,对我胃口滴。作为报答,我请你吃午饭吧,顺便把我刚收到的八卦消息告诉你。我就在这等你。”柯伊姗转过来,冲着罗筱曼嘀嘀咕咕。
“嗯,好的。如果过了十二点一刻也没有给你电话,就自己去吃。那我回头就请你去吃。”罗筱曼穿好鞋子,站了起来,冲柯伊姗小声说。
没想到柯伊姗转过身来,来了一句:“我等你的,不见不散。”
这让罗筱曼有些诧异,她看了一眼柯伊姗。因为来了访客,她正忙着接待。罗筱曼又沿着老路线,向电梯走去。
“就几个小饰物而已,有必要这么盛情吗?平时都是这么说的呀?难道八卦消息不一般?莫非是关于—我的?!”罗筱曼站住电梯里,禁不住猜测。
“啊,是的,她说是关于你的。”耳朵里听到了这样一句话,貌似是个刚刚苏醒的小人说的。
“不早说?马后炮有什么用,我都猜到了!”罗筱曼轻轻地哼了一声,自言自语。
“这也不晚嘛,唉,最近春困很厉害啊,我好歹还醒了,另外一个还在睡呢!”小人还打了一个长长地哈欠。
罗筱曼翻了一个白眼,在走出电梯之前低声说了一句:“那您继续,不打扰您了!”走出电梯,开始进行办公室模式的预热。
“贺云,早上好!”罗筱曼满脸笑容地冲着贺云打了声招呼,经过她身边时,忍不住想:“呵呵,什么时候能比她早来一点呢?”今天可豆的保姆比昨天早来了一些,所以罗筱曼今天已经比昨天提前了5分钟到办公室,结果贺云还是坐在那。
“别想了,她的目标就是比你早到、比你晚走。”耳朵里传来这样的一句话。
罗筱曼走进办公室,略显吃惊,继而又笑了起来:贺云比自己厉害多了!罗筱曼只是争取偶尔能比贺云早来一点,但是她贺云却为自己定下了这样目标:早来晚退,难怪每天走的时候,她都还在办公室!这种阵仗,绝对可以为“比罗筱曼能干,比罗筱曼敬业”这样的结论提出事实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