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面不寒杨柳风。可是这股吹面而来的春风里,也有让人颤抖哆嗦的力量。
罗筱曼不傻,甚至是自作聪明的多虑。她现在反复问自己的问题是:可是为什么是她呢?“为什么让她做总经理助理呢?”刚进公司时,她穿过中庭时偶尔会思考这个问题,但后来,她决定不想了。既来之则安之,用的人都不怕,她操什么心呢?不过是个助理而已,做好它便是了。可就在今天,见到吴骥尧之后,她又开始想这个问题了。尤其是老板在这个职位上又明显地增加了附加值之后。或许,这并不是一个异国他乡千里马遇伯乐的故事。
是的,她并不是自己想象的千里马,只是姚槿兰的公子—吴骥尧认识的女孩—罗筱曼而已。罗筱曼更看重的是这一点。是这样的吗?想起初次见面的时候,姚槿兰说的第一句话,罗筱曼觉得自己的推测几乎可以确认了。但人总会不甘心。
“筱曼,你还有问题吗?”姚槿兰看着罗筱曼的脸,似乎有未问完的话。
“姚总,您在认识我之前就听说过我吗?或者说您知道我认识吴骥尧,哦,不,应该是吴总。”罗筱曼深呼吸了一下,似乎没头没脑地把自己的问题丢了出去。该来的总会来,那就来吧。
姚槿兰看着面前的这个女孩,她聪明,但也敏感。怎样回答她呢?“这个很重要吗?”
“嗯,是的。”罗筱曼直直地看着自己的老板。如果是知道,又是怎样知道的呢?这个真的很重要吗?罗筱曼又在心里问自己。
“我觉得,认识或者不认识并不重要。告诉你三点:第一:你和我碰到说明我们俩有缘份。第二:确实是因为你有这个能力,你这会儿才会坐在我的面前问我这个问题。第三:你要做的并不是提出类似的问题,而是用实际行动向所有人证明我的决策是对的,不容他人置疑。我以为这一段时间以来你就是这样做的,未来也会这么做下去。对吧?”姚槿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罗筱曼。
“我知道了,姚总。”罗筱曼站了起来,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抬手看了看时间,“姚总,秋冬方案遴选会马上开始了,您准备一下,我一会过来叫您。”
“好的。”看着罗筱曼推开门出去的那一瞬间,姚槿兰叫住了她:“罗筱曼,你如果有其他问题,可以问贺云。”声音不大,但足以让贺云听到。
没错,罗筱曼走出那间办公室时,心里确实还是有众多疑问的,但如果老板不愿意回答,那就自行解决。不过既然老板发话,罗筱曼就不客气了。
忙了一整天,罗筱曼换下她的“老年皮鞋”,穿着运动鞋走出了自己的办公室,转身锁门的那一瞬间,她又仔细看了看自己这个不大却相对独立的空间,还有从窗户里看到的远处的灯光点点。
罗筱曼看了一眼VIP电梯入口,简而言之,就是高管或者贵宾专用。这栋楼里一共有东西三个电梯系统。早上,吴骥尧和姚槿兰走的正是这边的VIP电梯,那么吴骥尧自然避过了不少耳目。但是,这个电梯虽然近在咫尺,此刻罗筱曼却不能踏入,她能进的就是西头的员工专用电梯。一东一西,这就是差距。罗筱曼轻轻地哼了一声,慢慢地走向西边的电梯。
是去?是留?罗筱曼看着电梯里的自己,只有在这个安静而个人的时空里,罗筱曼才敢思考这个问题。
白天工作时,那是从容但忙碌的罗助理,正如姚槿兰所说的那样,她在极力向别人证明自己。但罗筱曼明白“证明自我”这个事情是欲速则不达。没错,一旦进入工作状态,罗筱曼就会走近那个头脑清晰、处事冷静的罗筱曼。最开始,她采取的方式是以静制动。听从毛主席的教导:“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既然她罗筱曼命中注定比别人看到的多,听到的多,那就用多听到的、多看的去多思去多做,但是要少说话。这一招至少在现在是有用的,从理论上来分析是这样的:一则在信息不充足的情况下,多说无益,只会赢来“指手画脚”的名声;二则人们往往在眼和耳这两项感官功能里,习惯优先使用眼睛,所以大多数人善看但不善倾听。当然,罗筱曼用过去的经历已经验证。所以现在,罗筱曼“天降神兵”的代号后也顺带了一个括弧(“提线木偶”),因为罗筱曼在和姚槿兰一起参加公司会议的时候,从来没有发过声;在联系其他人时,也只是提出简单问题,但当信息的反向沟通流出现时,则会说:“稍等,我要去问一下。”总而言之,迄今为止,罗筱曼并未在姚槿兰以外的人面前提出过个人意见。
这是一个陌生的环境,按照罗筱曼的处事逻辑,陌生的环境里“示弱”才会赢得一定的生存空间。这就是罗筱曼对“上善若水”的理解。她以总经理助理的身份顶着“木偶”的名声行走在这个类似九层雁塔的办公楼里,像一只蛰伏的小鸟一样,为自己蓄积着能量,只待时机成熟,展翅一搏。告诉自己,告诉别人:我是罗筱曼!
可是现在,却突然发现故事桥段和自己预想的大相径庭。一旦停顿下来,例如此刻,罗筱曼就会想到这一点,那个坚强果敢义无反顾的罗筱曼就被催眠了,醒着的只有这个自我怀疑犹豫无措的罗筱曼。
生活会让我们勇敢,也会让我们懦弱。
罗筱曼看着电梯里的自己,有点厌恶。原本以为,她会离开,可一个早间,她就回来了。
电梯门开了,罗筱曼走了出去,经过前台时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小纸袋子放到了柯伊姗的桌下的抽屉里。这是送给柯伊姗的小饰物,早上人多,这会儿正合适。
“筱曼?”刚出大门,有个声音叫住了罗筱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