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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归乡

呵着雾气的窗户上,映照着一个女人的半张脸。

女人是愁眉不展的,却又并不那么幽怨,只是单手托腮,额头到鼻子那半张脸对着窗户,鼻子到嘴隐藏到窗户边了。

那个女人是我。

腊月23过小年,前一天母亲给我打了个电话,前面絮絮叨叨地说着天气、衣服厚不厚、吃地好不好,这絮叨把在手机边一起听的父亲惹恼了,骂骂咧咧地夺了手机说:“浅浅,小年必须回家过。”

隔着手机我都能感受到他那股冲气的口音。

父亲一度是个“独裁”的人,从我小时候起便是说一不二的,小学四年级,班主任布置了作文,父亲检查,认为我写地太糟糕,本子撕了,重新拿了白纸和作文辅导书,指着上面的开头训斥:“别人的开头是什么样的?啊?记一件小事,你记的是事吗?”

我不记得那件小事写成了什么,只是那晚,父亲带着我一字一句地斟酌,到了十一点才完成这篇作文。

父亲大概是个严谨的人。

我伸手抹开了车窗呵的雾气,前几年回家还没有空调的农班车,现在都有了,车内污浊地空气叫人不能呼吸。

手上黏糊糊的,指头一片黑。

车窗外连成一片的田地,前两日落了场大雪,又回了次温,一片一片堆积的灰白,像个斑秃的脑袋。

斑秃的脑袋后,一条河从远方延伸过来,雾气又腾上了玻璃,车厢突然颠簸,挤在“罐头”里的乘客互相抱怨哀嚎,又一边骂着司机。

“大桥到了啊,下车了。”

驾驶室的喊声穿过层层叠叠的人,传到我的耳朵里。

大桥,还有二十分钟就到我的家了。

“罐头”开了封,送出去最前方的一小群人,车厢摇摇晃晃地又开了起来,发动机喘着粗气勉强带动过载的躯体。

“唉唉唉。还有下!”

最后一声叹息,发动机挫败地失去了声息。

“要下车还不到前面啊。”

“你挤地过去!”

“唉,别吵了,大家让一让哈。”售票员从车门接应,缓和着乘客的怒气。

这一次,发动机休息够了,用尽力气轰隆隆地活了过来,带着稍微轻松一些的身体缓慢地继续行程。

我到家已经快到十二点。车站口,奶奶坐在商店的长椅上,和边上一个老妇人聊天,温温吞吞地,说到兴起双手拍击,发出脆响。

旁边的妇女轻推她一下:“杨奶奶,你孙女儿回来咯。”

奶奶清脆地拍掌:“浅浅啊,走,回家了。”她回头和那个聊天的妇人说到:“我们先回去啦。”

“浅浅几点了,没到十二点吧。菜都做好了,就等你回来,本来你三叔也说回来的,上午没来估计就不来了。”

十二点。

中午十二点是回家过节的截止期,每次回家,父亲都要叮嘱一次:“平时什么时候回来都行,过节一定要中午十二点前。”

“为什么非得十二点?”

“不吉利。”

不吉利是老式的讲究,不止是十二点后回家不吉利,鬼节串门也是不吉利,大年初一给非直系亲人拜年也不吉利……

这份讲究大多都是与死亡有关,触碰禁忌将预示着家里会有人去世。

死亡的阴影藏在各种习俗中,而对它的恐惧成为根深蒂固的东西,它与悲伤的事物分不开,甚至还要附着在喜悦之中。

如果是远在帝都的二叔要回家过年,过了十二点,又是一番解释,老旧讲究又都没了,因为远,聚少离多,与实实在在的现世比起来,那些微小的死亡阴影都不算什么了,毕竟父亲也好、奶奶也好,他们都知道这不过是心里的一个小坎,翻过去,什么都不会发生。

“没呢,奶奶。这么冷,下次别在这里等,就在家门口,等什么呀。”我揽着奶奶的肩膀,她似乎一年又一年地萎缩,但仍然健康。

父亲坐在八仙桌边的椅子上,似笑非笑,大约是强撑不了严肃的面孔,嘴角还是勾起来一点点道:“浅浅回来啦,菜上来吧。”后一句是对厨房说的。

厨房又是母亲一人在忙活,我赶紧把大衣脱了,钻进昏暗的小厨房,母亲一手油污地摆摆手,用手腕推我出去:“好了好了,你坐着。”

“妈~~没事。”

吃饭的时候我和一江发短信:“我到家了。今年还是坐在下沿。下沿你知道吗?地位低年龄小的人坐的,我还是个小孩子。”

一江没有回复。手机在手心转了一圈,停留在孙延的聊天窗口上,看了眼聊天记录时间,停留在昨天。

父亲用筷子敲了敲桌面,我又收起了手机,奶奶夹了鸡翅,她还想夹红烧鸡里的大鸡腿,我推进她的碗里,妈妈也说就让奶奶吃,父亲一锤定音。

鸡翅是我去年过年心心念念的食物,可乐鸡翅,甜又香腻,第一次做,吃了半盘,之后回家顿顿都有,到了今年年底就有些腻了,奈何奶奶就记得了鸡翅,眼巴巴地看着我吃进嘴里她才笑地开心。

那就吃吧。

比起满是调味品味道的快餐,家里的食物终究好吃地多。

饭后的鱼汤是连锅端上来的,上面浮着白晃晃一片的鱼油,酒精炉由父亲点上,鱼汤锅刚放上面就开始咕噜咕噜地冒泡,刚才从炉子上端来桌子上,还是滚开的汤。

奶奶又犯了催人吃菜的毛病,一个劲儿让我和我母亲多吃些,她不敢让父亲吃,因为父亲会恼。

“谁吃自己弄,不要催。”

奶奶委委屈屈地停了说话,夹了一筷子的蔬菜进嘴里掩饰尴尬,母亲舀了一勺的鱼汤,上面还挂着四分之一个鱼头先进了奶奶的碗里,进了碗便没有再夹出来的道理,搁在奶奶年轻的时候她准要夹给自己孩子的。

但她老了,父亲是家里的当家,她实实在在地懦弱了,她的懦弱是软性的,骨子里仍然可以将骨气一次性撒出去。

我小时候,父亲腿受伤,在家卧床休养,隔壁占了我家后院的出水口,平日性格软糯的奶奶拿了铁锹,拽着我,冲到隔壁家门口,谁都拉不住。

她把铁锹扔进隔壁家的后门,一直骂了一个下午,我被吓到了,奶奶暗中揪了我一下,吃了疼,我便也哭了一个下午。

老人与孩子的组合向来最能催动人们的同情心,邻里乡亲拉的拉,劝的劝,我妈也哭着求奶奶回家。奶奶生生等到邻居将后院出水口恢复原样,她才让我妈抱着我一块儿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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