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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六梦 吐痰

你的人生从一张白纸到色彩斑斓的画卷,你可能不会记得每一笔的由来,但你一定能一眼就看到第一笔在哪。

咳……呸!一口浓痰吐得远远的,浑浊恶心的液体落到整洁的地面上,四溅开来,瞬间占满一片天地。一只大脚应声落下,踩在那个痰上习惯性地碾动着。那是一只擦得锃亮的皮鞋,带着一股贵气。紧接着,一个臃肿的身影挤进了人们的视线。穿着一件大大的黑色西装,光芒洒落照出了其上紫色的条纹。里面一件花色衬衫倔强地盖在西装的领口上,从没有系上的扣子可以看到一点点胸毛带着肥硕的胸从领口张狂地暴露在空气中。那黝黑粗壮的脖子上一串粗大的金项链在灯光的照耀下那样庸俗刺眼。

“前面的快点啊,我这感冒难受着呢!”那人摸着喉咙朝前嚷嚷着。

周围的人纷纷向后挪了几步,厌恶的看着他。

一只肥壮的手伸到那人眼前,露出手腕上金光闪闪的手表,那人看了看时间,转身对着后面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黝黑汉子吼道:“饭桶,我定的专家门诊呢?啊?”

那两个黝黑汉子谦卑地低下头,其中一个人小心地说道:“对不起,李总,这人太多了,专家门诊预约不到。”

那人听后伸出右手拍向说话那人的脑袋,啪,那人顺着力道腰弯的更低了。

“废物!老子有钱!你们不会买啊!”那右手中指上一个硕大的金戒指闪着光芒,拇指上的翡翠扳指不甘示弱地带着透亮。

周围一个中年妇女嫌弃地看着那人嘴里嘟囔着:“暴发户,乡下人。”

一个护士走到他们这边:“吵什么吵?不知道这是医院啊?再吵都出去!”

那人用手指了指自己的两个手下,嘴里念叨着一句,“饭桶!”然后转身走到走廊那掏出手机大声地打着电话。

那两个手下尴尬地站在那里。后面一个人拍了拍他们的肩膀:“诶,你们两个排不排队啊,不排队就让来。”

两人回头朝说话的人瞪着眼睛,重重地哼了一声随着队伍往前走。后面那人被吓的不敢说话。

就听见走廊里传出那位李总的声音“喂,院长啊,我李富贵啊。”

说着话又是一口浓痰吐到地上。过了一会,李富贵走到自己两个手下面前朝他们的脑袋上一人拍了一下。

“两个废物,赶紧给老子出去买包烟,一天天的能干什么!”

那两人应声点头,弓着身子走了出去。

李富贵揉了揉嗓子,轻藐地看了看人群。

“哼,穷鬼。”

转身走向电梯口,一个男人从旁边匆匆走过来,撞到了李富贵。

“咳咳,你tm没长眼啊。会不会走路?不会走路坐轮椅啊!”

咳……呸!一口浓痰吐在那人旁边。

那人皱了皱眉,随后一阵冷淡的声音传出:“对不起,是我太着急了没看到您。”

“小四眼,下回走路看着点。不行就买个轮椅,没钱你可以买拐杖啊!”李富贵趾高气昂地看着那人。

那人没有说话转身离开。

李富贵厌恶地看向那人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喉咙很痒,剧烈地咳嗽起来。过了好一会,李富贵喘着粗气,用手捋着胸口。

“他奶奶的,要不是老子感冒,老子会来这种鬼地方。”

“我在遥望,月亮之上!”一阵刺耳的铃声响起,李富贵从口袋掏出金光闪闪地手机。就是那种电视购物里彰显贵族气息的镶金手机,这已经是市面上最贵的手机了,毕竟那时候还没有苹果。

“喂!院长啊……哦,医生安排好了啊。好好好,我这就过来……大楼的事啊,等我这次病好了,就给你们盖……”李富贵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电梯。

下午,李富贵从饭店走了出来,跟医院的院长握手告别,两个手下拎着从医院开出来的药跟在后面。一行人走到一辆黑色加长大奔面前,一个人早就在那等着,恭敬地向李富贵鞠了一躬,小心地打开车门。

李富贵肥硕的身体挤进了轿车,整个人舒服的半躺在真皮座位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带着浓重的酒气,瞬间弥漫了整个车厢。

“李总,咱这是回公司还是回家?”刚刚开门的那人小心的问着。

李富贵睁开眼瞪了瞪坐在前面的两个手下,用手揉了揉喉咙,开口道:“这两个废物,害得老子今天上午累死了!”

那两个手下缩了缩脖子,“李总,对不起。”

李富贵挥了挥手,“回公司!”

“好的,李总。”那人启动车子,长长的大奔,带着尘土疾驰而去。

李富贵是本市一个著名的地产开发商,资产在全市排得上前三。他为人仗义,虽然对手下凶了点,但是给的待遇却很好。那些工地上的农民工都爱戴他,因为他从不拖欠工资,对农民工又好,很多人都愿意给他干活。在市里也受到那些领导的喜欢,可以说是交友广泛,隐隐有种要成为全市首富的劲头。

说起李富贵,那就是一个传奇,他没什么文化,是个农民,从小小的建筑工人干起,一点一点地发展到现在。所以即使再有钱也难掩身上的土包子气息,十足的暴发户范。

车子很快来到了一个雄伟的高楼,这是李富贵的公司,叫富贵房产。李富贵走下车,一阵咳嗽,一口浓痰,吐在了雪白的瓷砖上,他一脚踩在上面习惯性地碾动着。

“他奶奶的,这感冒难受死我了。”

李富贵大步走向大厦,身上浓浓的酒气,却不见他有醉意,显然这么多年地拼搏练就了一身好酒量。

“李总好。”

“李总好。”

周围人看到李富贵纷纷鞠躬问好,李富贵一一点头回应。带着两个手下乘电梯来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坐在舒服的沙发上,李富贵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整人软软的陷在沙发里。两个手下把药给秘书之后就出去站在门口。

“李总,辛苦啦,我给你捏捏。”一个嗲嗲的女声传到李富贵的耳朵里,一双软软地手在他的肩上捏着。

李富贵舒服地哼着,“嗯……小敏啊,我今天有什么安排?”

小敏将脑袋凑到李富贵耳朵旁边,哈着热气,软软地说道:“李总~先吃药,一会再说工作。”

李富贵伸手拍了拍小敏的屁股,“好好好,咳咳,我是要吃药了。”

吃完药,李富贵听着小敏在自己背后一边捏着自己的肩膀一边用软软的声音说着工作安排。

“好了,你先出去吧。”听完李富贵挥了挥手让小敏出去。

小敏妩媚地看了一眼李富贵之后出去了。

等小敏出去之后,李富贵咳嗽了一声,朝地上吐了一口痰,用脚碾着。

操着一口SC话说道:“这小狐狸,还想勾引我。”

李富贵起身走到办公桌前,看着桌上的一个相框。相框里面有一个中年妇女,穿着华贵却难掩土气,旁边站着一个可爱的女孩,笑容灿烂,女孩旁边站着李富贵。他伸手摸了摸照片上女人,“老婆,我是不会背叛你的。”

一边咳嗽一边工作,脑袋昏沉沉的,经过一个下午的忙碌,李富贵总算忙完了工作,在第三个电话的催促声中,李富贵走出了公司。他让司机送他到一家商场门口,今天是女儿的生日,他要好好给女儿挑选生日礼物。细心挑选礼物的李富贵,哪还有一点上午在医院的嚣张野蛮,这时的他就只是一个父亲。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今天我生日,你还这么晚回来。”一个可爱的声音从李富贵的电话里传出。

李富贵小心地应答着,手上不停地指着一些精美的布娃娃,示意服务员打包。他挂了电话之后,拎着服务员递过来的东西转身离开,走着走着觉的喉咙很痒很痒,他剧烈地咳嗽着,使劲吐出一口浓痰,然后用脚碾了碾。那个服务员皱着眉看着李富贵,正要上前制止。

咳咳咳咳……李富贵吐完一口痰之后咳嗽并没有好转,而是更加剧烈地咳嗽着,他觉得整个胸口像是火烧的一样,喉咙又很痒,脑袋昏昏沉沉的,似乎感冒加重了。

咳……呸!李富贵艰难地吐出一口痰,正习惯性地想要用脚碾一碾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嘴里咸咸得,又有一股腥味。这时从脚上传来了一阵异样的触感,他看到周围人都用惊恐的神情看着自己,他低头一看,只见地上血红一片,而自己的脚下正踩着一块碎肉,隐约着像是肺叶。

李富贵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胸口里像是有一团火焰再烧,喉咙里像是有虫子在爬一样,他很难受很难受,他不知道地上看到的是不是错觉,脑袋越来越沉。他积攒着力量,长大了嘴巴,皱着眉,瞪着眼,喉咙颤抖着,发出“呃,呃”的声音。然后只见他喉咙向上一顶,随着咳一声,一大块肉状物从李富贵嘴里吐出,落在了地上然后弹起再落下,带着一片血红。

周围的人惊恐地尖叫着。“快打120!快打120!”那个服务员念叨着举起手机。

李富贵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眼前一片模糊,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他看着一个肥硕的身影,戴着金项链,穿着灰灰的西装,手上捏着一支烟,从李富贵面前走过去,轻藐地看着他,喉咙蠕动着,朝地上吐出一口浓痰,然后一只脚踩在浓痰上碾动着。这人是从小李富贵最羡慕的村里最有钱的张大富,他经常学着张大富的派头。他发誓,自己长大以后一定要过上张大富的生活。

很快警察和救护车都来了。警察封锁了现场,救护人员把李富贵抬上救护车。李富贵瞪着眼睛,看着前方,鲜血混着碎肉从嘴角流出,他不停地咳嗽着,做着吐痰的动作,一块块血肉吐得到处都是。最后李富贵在救护车上缓缓闭上眼,失去了气息。

第二天一则新闻引起了全市的热议,“本市著名富商李先生于昨晚在某商场不幸死亡,经过法医鉴定死者系他杀,目前警方正在努力侦破中。”

一个人来到世上,从一张白纸到繁杂的画卷,他不会记得每一次改变,但他一定会记得在白纸上留下的第一笔,那一笔深刻而又明显,占据了他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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