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渔船渐渐驶离港口,本以为我们是出海最早的人,却不知还有彻夜未归者,迎面开来几艘其它岛群的渔船,船尾竖着红色的小旗子,被海风吹的哗哗舒展,这小红旗是休渔期特许出海的标志,给海监管事儿的送点钱,就发给你这么一面旗子,这样出海捕捞就没人管了,这在南海已是公开的秘密,这些船就是趁着夜色偷海蜇的人,早上正要归港。
贝壳岛本就离海境线很近,而疍民口中所称的灰色海域,就在海境边最险恶之地,从出海一直到进入灰色海域的边缘,都是风平浪静,我们一边观察着航线,一边聊着天,由于我也曾在南海舰队当过兵,所以跟周咪聊起来颇有话题,军旅生活让人永生难忘。
二叔突然说:“大家注意,已经进入灰海的地界了。”
我们立时提高警惕,灰色海域之中的险恶,绝非没出过海的人可以想象,这里由于常年无人,所以大海保持着最原始的风貌,最古朴的气息,同时也保留了最凶悍的海洋本色。
船只没行使多远,后尾的涡轮就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二叔掌着舵,脱不开手,就让爹跟我去看看,我俩转到船尾,看见船尾的涡轮上挂着一根类似长绳的东西,这长绳直通入海里,船上的这头搅在涡轮上,海里的一头挂着什么东西,就跟渔船后面挂的大渔网一样,但这东西俨然不是渔网,而是其它未知名的异物,长绳的材质很是特别,说不清是什么。
我拽了一下,有些沉重,就喊父亲来帮忙:“爹,过来帮把手,拖上来看看是什么。”
我俩就一起往上拽,往上拽了几把,水下就突突冒出很大的气泡,气泡连成串往上蹿,似是有活物在水下喘气,父亲说:“锋子,好像是活物!”
本来以为是某种海洋动物,等拽上船才知道,并非如此,海里拽出来的东西,从外形看,就是一个竹筒子,直径比普通的竹子要粗,这是南海岛屿上特有的一种植物,外观像竹子,叫包心树,顾名思义就是说这树是中空的,用以吸收营养的根系都在树皮里面,包心树的树皮十分粗厚,我松了口气:“还以为是啥玩意儿呢,原来就是根包心树而已。”
父亲一瞪眼:“你懂个屁!”
包心树从海里拽上来之后,还滴答着水,可见其密封已经不好了,刚才看见的海里蹿上来的气泡,就是因为木体漏水的缘故,元朝和明朝时期,船队都用包心树来装载货物和财宝,把包心树的枝叶砍掉,从中间把树身一分为二,把要装载的东西放进去,再用米浆封严实,由于其超乎其它树木的密封性,就算船只沉没,也不至于让里面的货物财宝浸泡,还可以日后打捞。二叔在船楼上瞅了一眼捞上来的包心树:“要是包心树里装着财宝,那咱们这趟出海可真是拜对了庙门!”
父亲道:“包心树除了放财宝货物用,还有另外一个用途,就是装死尸,古时候海边的小国及封地,都有用包心树做棺材的习俗,在海边来讲,没有比包心树更适合做棺材的了,就跟内陆那些君王喜欢用金丝楠木棺一个道理。”
包心树外皮上有花纹,这些花纹,是一种类似符咒的东西,镇邪用的符咒,有花纹的包心棺里百分百都是陪葬的奴隶,陪葬的奴隶都不是心甘情愿,必然有怨气,所以用这种花纹来镇压陪葬者的怨气,这是海边古国的丧葬习俗,由于包心树密封好,古人认为陪葬者的灵魂就会永久封闭在里面。包心树上有一道很深的裂缝,裂缝里隐约往外冒着绿色烟雾,一丝丝的往外冒,这是从里面冒出来的尸气,尸体存放的越久,积累的尸气越重,这条裂口正是刚才在水里时,往外冒气泡的地方。
周咪的好奇心也被调起来,她从靴套里抽出匕首,匕首极为锋利,寒光闪闪,把匕首尖塞进包心树的裂缝之中:“帮个手,把这东西弄开,如果是陪葬棺,可能就有关于古越王墓的线索。”
包心木在海里浸泡的时间实在太久,还没等用劲,裂缝咔嚓一声就扩大了,再稍用力,裂口就从上到下,噼噼啪啪裂成一条大口子,一大团绿色的尸气冒出来,幸亏我们反应快,及时跳到一边,若是被这么重的尸气冲撞,往轻里说也得昏迷十天半月。里面赫然有具古尸,已经成了一条肉干,面目狰狞,死状恐怖,肢体极度扭曲,死前一定经过了长时间的挣扎,看样是被活葬的,古尸身上还披着一身类似袈裟的衣服,虽然已经十分古旧,但颜色鲜艳,做工不俗,尽身祥云。这时一直躲在三米开外的周爷,凑了过来,看着干尸身上披挂的袈裟样的衣服,不断发出唏嘘声:“这身衣服,不俗,不俗啊!”
我也颇为疑惑:“这包心棺,怎么好端端的飘在海面上?怎么又这么巧的挂在我们的涡轮上?”
父亲摇摇头,表示无法解释,看周围的海面,没有任何异常,依旧风平浪静。
周咪道:“是不是这附近海域的海底有海墓,这是从坍塌的海墓中飘出的陪葬之物。”
父亲道:“绝对不是,若是海底有坍塌的海墓,海面必然有漩涡,或者留着更多陪葬品,而且海水的颜色也会与平时不同,但现在海面平静如此,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转而问周爷这身袈裟似的东西,到底有啥不俗之处。
周广发道:“海把头,这可是上好的云锦,比蜀绣珍贵,就算现在的科技水平,两个熟手织布工,一天一夜不吃不喝,最多织出五厘米云锦。”原来长绳是云锦的系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