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云回头,正是方才那年长家丁。
家丁缓缓行了个礼,恭敬道:“小姐,我家少主请您上去。”
一语既出,又是平地惊雷。
成旭渊在江南的名声便已是不小,能得见他真面目的,仍是少数。
他的众生殿,亦并不只有华美,还笼着层层的神秘,向来只有“众生”一层许寻常人等进入,“浮莘”已非常人可得,错得是顾师言级别的大师才在考虑的范围。多少人,或是有才或是有势,便是削尖了脑袋也不能获此殊荣。
而再往上,“流息”和“溯机”更是有如神地天梯一般,为外人所罕至。
但这女子,初来乍到,简简单单一番解棋之语便可一步登天?
凝云见自己再次惊了众人的目,却并无心情再流连,于是只面无表情地答道:“谢少主好意。然我与先生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失礼。”说罢要走,却无奈仍被人层层的围着,无路可走。
家丁一笑,似乎早料到不会这么容易,倒也不着急挽留,只慢慢自楼梯上走下。沿着他走的一路,人们均忌惮地散了开去。
只给凝云留下了通往“浮莘”的路。
凝云正急着,忽闻另一侧楼梯传来一阵脚步声。
顾师言。
这下是真的糟了,她心道,如今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可怎么办呢?
她正在迟疑,另一面楼梯的脚步声却已越来越近了。
怎么办?
怎么办?
眼见那家丁有些老谋深算的笑意,先生一头雾水的皱眉,众人大惊小怪的瞪眼,凝云颇有些烦了。
干脆去会会这个成旭渊,又能怎么样?
再次举首,众生殿果然是露天的。
旭朝已浓,灼灼其华。
日光如此无私拥抱的地方,竟也是神秘的地方吗?
浮莘。
自己竟真是好奇的呢。
何时,竟是如此自由过?
凝云莞尔,对沈凡耳语道:“先生,你且在这里等我片刻。”
沈凡见她俏颜着喜,眼角带着些笑意,亦不加阻拦了。
凝云施施走到家丁身边,温言道:“请带路。”
家丁在前面引着路,凝云却在细细品着这众生殿中另外的奥秘。绣鞋踩在阶梯上,她低头看去,果然是山涧碧含石所成,晶莹剔透,鸣声悦耳。
这样的奇石,找到一块便是要摆起来炫耀的,成旭渊却拿它作这任人践踏的楼梯,也不知是不识货还是不屑识货。
楼梯螺旋形上升,七绕八绕凝云便不知方向了,只觉身边越来越是奇异。
迷离的香薰气,又是摄人心魄的异族之香。
大概已到浮莘了吧。
仍以素瓷打底,镶的是水蓝镂空的碧玻,点着墨绿、乌黑猫儿眼。如此一扇门便在凝云面前出现了。
家丁稍稍欠身,退到了一边。
门缓缓地开了,两名女子正分立两侧,迎在面前。
一个着蔷薇绛紫色的鹤穿芍药云纹纱,一头深褐色秀发,间或几丝胭脂红的,绾成流波绕月髻,夭桃般艳丽妩媚的脸颊,自然又是紫瞳。凝云颇看了一会儿,才发现她就是方才歌台上的舞者,如今近看,才看清这美人的相貌气度,果然不同寻常。
右边一个年长些,墨绿纫纱的雁过沉绿缂丝裙,与那舞者发色眉眼很是相像,然而一双眼眸如湖般沉静,溶了些妩媚,多了些娴雅。
这绿衣女子眼见凝云,似乎沉默了半晌,打量的很是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