溥畅的心她也明白,心中那九分的痛之余,一分的慰,正是来自溥畅。
“夏姬”除善良之外,原来也是个极聪明的人儿啊,入宫尚不到一年,后宫中的权力倾轧她也是点点滴滴瞧着的,不过是心善,不愿趟这浑水罢了。
溥畅知凝云如今已一心存情,对权力之争并不上心,因此提出由洛妃协助,若凝云真是无心,大可一切由洛妃主理;而若凝云有心参与,洛妃一个守弱的人,也不会干预太多。
而她提出自己“打打下手”,是确保了凝云阵营中始终有人瞧着整个大封,万无一失。
龙胤即刻应允,也是想到了这一层。
龙胤……
她苦笑了,原来再如何生死与共的感情,风云变幻仍不过转眼弹指的工夫。
即使她终究不怪他,又如何能眼看着一个月前他的似水柔情,温暖胸怀如今都给了旁的人,还能欣然释怀?
心底一个希微的声音在嘲笑自己,哪里是“旁的人”?那是他的欣妃,他的珍儿,他第一次用情的人,他肯为了她的祭品撕扯你的人。
吹熄了烛,擦干了泪,从此,乖乖地在毓琛宫这座监牢中做路妃娘娘吧。
想到她出走之前的种种,又是自嘲了——命啊,真真不可料,绕了如此一大圈,京城到苏州,识了人,伤了人,到头来,仍是回到原点,什么都不曾变。
子夜了。
桃蕊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见凝云还未睡,也不知是该宽心还是忧心,只低头道:“主子……皇上驾到。”
凝云一愣,反射似的起身,衣袖却挂倒了烛台,仍滚烫的蜡油,滴印了桌上的“长相思”。她连忙去拭,纤指却被灼伤,猛地一缩,泪又涌出了。
听到行行渐近的脚步声,她默默擦干泪,将水袖垂下,遮住红肿的手指。
他走至她身后了,她回身,有些希望迎上的是他温暖的怀抱,如同苏州知府的那一次,溯机殿中的那一次。
然而她失望了。如今他观她,已如彼岸花,不能以浓情浇灌了么?
“你……怎么还不睡?”龙胤轻启薄唇。本想静静瞧她一会儿就走的,如今的他,还不敢来求她的原谅。
“劳皇上费心,我只是写写字。须臾便要睡了。”桃蕊已又点亮了烛灯,于是她清眸流盼,笑颜如花。再如何强作欢颜,素颜上的两道泪痕仍出卖了她。为何要笑呢?如今你哭出来心里会好些吧。龙胤欲牵她的手,她忙躲开,怕被他发现指上的灼伤。
龙胤脸色一变,修眉间便交织了心疼与不忍。
欲言又止了几番,他终缓缓开口道:“云儿……我只说两句话……第一句……苏州时我们说过的所有话,做过的所有事,全是真心所至,如今我没有半点后悔或违背……有些事,你不知道倒好些……”
凝云定睛瞧着他。有些事?有些什么事?我们的爱已如此深了,还会有这不能说的“有些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