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
素心殿中,一个打扮素净清爽的妙龄少女正坐在梅花格的窗子前,双手托着腮帮子,胳膊肘支在窗台上,一双黑如香墨,亮如星辰的眼睛痴痴地望向窗外树枝上的三两只黄鹂。鸟儿唱的欢畅,少女的嘴角便也随之上扬。她的面孔透过窗纸隐隐约约的,看不十分真切。然那通身的玲珑,满面的灵俏,分明是窗纸遮不住的。旁人只第一眼看到她心形的粉嫩脸蛋,便会觉得如睹夏雨后琉璃世界一般的畅快。
秋末的夜晚静静的,女孩也静止不动,远看上去,正是一副精致的少女倚窗图。
然而,这寂静很快被打破了。
只听咚的一声,门被撞开了,一个蓝衣少女捂着脸跑了进来,跌坐在塌上,呜呜地痛哭着。
女孩这才回过头来,叫了声:“玉露姐姐!”,便也飞奔了过来,坐到她身旁,两臂绕过她的脖子,轻轻地摇晃着她。这时才看清女孩的容貌。只见她眉若远山,星眸微闪,正是那“烟分顶上三分绿,剑截眸中一寸光”。虽说不上美艳,但从那一双眼中就可看出,这是个澄澈到底,一尘不染的可人儿。
她搂着玉露,轻柔地拍着她抽动不止的背,担忧地问道:“姐姐怎么又哭了?又是和若熙姐姐吵架了吗?”
听到这个名字,玉露哭得更伤心了,干脆把头埋进了女孩的怀里,又嚎啕了半晌才抬起头来,擦擦眼睛,带着哭腔道:“溥畅妹妹,我偏偏就不懂了,都一般的秀女,我们凭什么受她们欺负?先前就是那林若熙,硬要住进正殿蕙心殿,我们就只能在这又冷又破的素心殿将就。这样还不算,走路说话都要让着她,稍稍分辩就要打要骂的。这样的日子我真的过不下去了!”
溥畅微微皱了眉,但很快就又微笑了,摇着玉露的手道:“姐姐该欢喜才是,素心殿也很好呀!方才妹妹才看到,窗外后院飞来了两只黄鹂鸟儿,可好看呢!这几日总有小鸟飞来,松鼠什么的也常见。妹妹担保,蕙心殿虽豪华精致,这样的东西却是没有的!”
玉露不解地盯着她,心道,这个何溥畅,见天儿不离嘴的就是一句“该欢喜才是”,她从没遇到过不欢喜的事不成?于是她不平道:“妹妹你也是太好性儿了,林若熙张扬跋扈,那日也欺压了你呢!”
“妹妹相信她只是任性了些,本质总是不坏的。”她又笑了,“总比面上亲热,背地使坏的人强,所以我们该欢喜才是。”
然而玉露可不觉得有甚欢喜,只恨恨地抱怨道:“她不过投胎投得好,生在了将军家,从小便是千金的小姐,偏巧又仰倾城之貌,才仗势欺人呢!”说罢,重重叹了口气,道:“而你我这样出身低的,又使不起银子,就只好让有权有势的秀女欺负了!”
溥畅却仍只说好话:“有权有势的也不全是坏人,欧阳姐姐出身不比若熙姐姐低,却从不挑三拣四。分在了偏殿,便二话没有也住在了偏殿,真真是有气度的大家闺秀呢!”
说起欧阳流莺,玉露也来了精神,颇夸张地压低了声音道:“说的极是。她不单是身家不低于林若熙,相貌也是国色天香,远在林若熙之上。只是她从来不笑,连表情也难得有一个。同她说话,她也不愿多谈的样子,不过几句‘有礼’‘多谢’‘正是’,就没听她说过别的,神神秘秘的样子!”
溥畅快乐地答道:“小时候,我最喜欢听我娘给我讲仙女的故事。仙女都是美丽绝伦、端庄自持的。欧阳姐姐活脱脱一个仙女呢!你几时见过这样出凡脱俗的美人儿吗?”
“欧阳小姐注定是要被选中的。我听人说,今年的秀女中,只有她的容貌能比得皇后和路昭容。”玉露幸灾乐祸地补上一句,“林若熙有这样的对手,可够她头疼的!”
溥畅却毫不在意,只自顾自道:“我是注定选不上的,但能亲眼见到皇上和皇后,和神仙姐姐一样的欧阳姐姐,哪还有什么遗憾呢?”
玉露伤心地看了看她,心道,说的没错,如你我这样的女子,无甚家世,才貌均不突出,是没有希望的。当下低了头,不再言语了。
房中一下子又静了下来。
忽听一阵唧唧喳喳,溥畅便跳下了床向窗边跑去。玉露也好奇地跟了过去,两人定睛一看,竟是一只喜鹊。
“喜鹊!竟然是喜鹊!这个时候了还有喜鹊!”溥畅又叫又跳的,指着枝头上尾巴长长的小鸟,“你瞧它多漂亮!”
玉露看着欣喜若狂的溥畅,觉得不可理解。然她看着溥畅高兴得红彤彤的脸,忽然觉得不可思议——溥畅原来可以这么美,她居然没有觉察过!看着窗外的喜鹊,她忽然有了一种奇异的念头。
或许,这个叫何溥畅的少女真的会出人意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