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
转眼间,已是夏末秋初了,细风渐带凉,石阶晚凝霜。暮夏的艳阳被还未浓的秋意冲刷一净,啾啾叫的鸟儿仍在已挂寒霜的枝头跳将着,招展的花儿,却已凋的多了,余下几丛方方吐艳的,绛紫的秋海棠,纯素的白夜丁香,丝丝缕缕的香气,将翠幕斋点染的竟似梦境澜幻。
帝潭镇开惯这般奇异的花儿,自是仙气盎然。
沈凡和路凝云二人坐在翠幕斋的庭院中打着络子。众生殿对弈之后,凝云决口不提与成旭渊七日之约的事,似乎并无心赴约。然而,沈凡瞧的出来,她心中的徘徊一日甚于一日。
她亦不会逼凝云下什么决断,只是时时旁敲侧击,帮助她明白自己的心。
“在这小镇里也待了些时日了,不知云儿的难,我解了没有?”
“先生是要赶我走吗?”凝云漫不经心道。
“还是这个敏感的习性改不了。我何曾是赶你走?只是几日以来,你似乎并没有半点缓解,我忧心才如此说的。”她定神道,“即使你没提,我也瞧的出来,你心病一揽子不说,体病也不轻。”
庭院里静悄悄地,只听得黄鹂鸟儿在屋檐上啾啾地叫。凝云手上忙着,强忍着马上就要流下来的泪水。
“先生不提,我倒不觉得;先生一说,我才发现自己原来这般没用,作了一身的病,到头来什么也得不来。铁了心要放下的事,仍是**念着;发了誓不想的人,仍是**想着,真真是没用……”
沈凡握住了凝云的手,劝道:“云儿,别管这络子了,我们来说说话儿。”
“终日的也只是我说,说来说去说不清楚什么,何必再废这个事?先生别管我才好,我会忘掉的。”
沈凡只得作罢。“云儿,你自小也不是无主意的人。今天这样的你,我是头回见。毕竟离开你有些年月了,你这些年的生活,我不能够知道是怎样的。然而,你不说,我也不难猜。”她用慈母一般温柔的手摸了摸凝云的头。“这样的关,女孩子总是要过的。今**竟不远万里从京城跑到了苏州,必定你的关,出于某种原因,不像其他的女孩子那样容易过,是不是?”
凝云轻轻点了点头。
“我不会强迫你想清楚什么,更不会赶你走。女孩子方得经过这样痛苦的蜕变才能成人。小时我与你讲那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是如何讲的?”
“先生的解释总是与众不同的。”凝云含泪微笑道,“先生说‘痛苦的记忆才是人最应珍视的记忆,当人追忆时,这些疼痛是人存在过的证明,当时的迷惘全部成为了心灵成长的养料。’”
“然而先生今天要告诉你,李商隐说的不错。或许你的理智告诉了自己这是珍贵的记忆,然而身处事中,你就是不能不惘然。别人帮不了你,你自己亦不能帮自己。你只有默默忍受,走完这段历程,才能得到真的宁静。”
凝云迷离地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青山,缓缓道:“先生怪的紧。这世上都教人走出痛苦,哪有劝人进入痛苦的呢?”
“因为对于有些痛苦来说,走出它,实在是可惜了。”沈凡微微一笑。
凝云刚要追问,前门忽然开了。二人站起身来,只见一个身材颀长,俊朗飘逸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腰间插着那支凝云熟悉的箫。
“许久不见,昭容娘娘可好?”平江王龙篪笑嘻嘻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