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里真是安静,老鼠和雷掌门的脚步声都那么明显。
“掌门竟然来探视我吗?受宠若惊。”
“其实我一直很欣赏你。可惜你太嚣张。”
“你早就知道的吧,不可能所有人都像阴凡一样惟命是从。不要在这里假慈悲了,又没有人看着。”事到如今,风洺寒当真一点也不怕雷谦实。
“你长得很像你娘……”
“闭嘴!”
“怎么,你娘给你讲过我们的事吗?”
“雷谦实,我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那些我不想知道的事情。”
“当你叫我爹的时候,我总会想象你是我们的孩子……”
“够了,不要因为自己的儿子不争气,就想要别人做你儿子。”
“听我说吧,你死后,我对她的思念也就彻底要断了。”
“你如果真的有一点点思念怎么会又娶了两个妻子!”
“你不是喜欢桃书白吗?你为什么娶璞儿?”
很多东西仅仅用来怪罪别人,风洺寒也如此。
“我娘与我爹相敬如宾,一家三口过的很幸福,我从来没有感觉到我娘心里还有其他人。”
直到娘亲死,风洺寒才明白相敬如宾其实是因为娘与风将军疏远,假装幸福是因为娘不想承认自己被人抛弃。
“是呀,所以,风施材该死。他抢走了我的玉儿,还让她狠心地杀死了我们的孩子。”
多不幸,雷掌门口中那个本该被杀死孩子竟然就在牢门里面,风将军还为了保证对这个孩子视如己出,没有再要其他孩子。风洺寒忍不住狂笑。
“风洺寒,你娘根本不爱你爹,否则她不会再信任我,不会让你来找我。”雷掌门仍然固执地说着自己想法。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了结她对你最后的信任?”
“我会让你没有痛苦地离开的,如果你识趣的话。”雷掌门拿出一瓶“酒”递给风洺寒。
风洺寒依旧狂笑:“好呀,这份好意我收下了。”
雷掌门静静地站在牢外,带着一脸惋惜。
“你怎么还不走?这毒酒不是该等你走远了才能喝的吗?。”
所谓的“没有痛苦地离开”不过是懒得再去设计下一步暗算的借口,这样让风洺寒“畏罪自杀”是最省事的方法。
雷掌门终于离开。
风洺寒静静地靠着墙休息,外面应该已经天黑了,又是一个月圆夜呢,没有魄煞剑护身血脉又开始倒流了。
一个人的脚步打扰了风洺寒静静的痛。真的很痛,痛到风洺寒不想睁开眼睛。
“你痛苦的样子真好看。”白悦说。
“是吗,那可以让你慢慢欣赏。”
“你当初说喜欢我真的只是因为我的脸吗?哼,除了相貌,你当初还因为我的地位吧?和我在一起可以少吃不少苦呢。”白悦自顾自地说着。
“我不是你的阿瑾。”
“风洺寒,你还会爱我的,我现在仍然是你的救命稻草。”
“哦?你能救我?这我倒是有兴趣听一听。”
“你知道吧,我可以控制动物,让老鼠从这里挖一个地道很容易的。”
“知道,你就是用这种方法进来的吧。”
“只要你吃下这个,我现在就带你出去。”白悦拿出一个药丸。
她又想把他变成她的宠物了,风洺寒就是不满意白悦这个坏爱好。
“姑娘,你是想你的阿瑾想疯了还是真的爱上我了?我不是阿瑾,你为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力气把我困在你的身边。”
“你宁可死也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的确呢。”
话说出来风洺寒又后悔了,因为这三个字又把白悦惹哭了。风洺寒几乎忘掉了血脉倒流的痛。
“别哭了,如果你真喜欢我,我可以娶你呀。”风洺寒忍着痛笑,他突然意识到也许可以不在乎什么诅咒,但是不能承认自己是阿瑾,自己怎么可能是一个因为惧怕诅咒就放弃爱人的人呢?
白悦止住了哭泣,满眼惊讶地看着风洺寒。难道自己真的认错了?
狱卒的纷乱的脚步声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视,白悦带着自己的惊讶离开牢房。
原来在牢房里面也不安静,明明已经很累了却连拒绝见客的权利都没有。一大早刀笛就来探视风洺寒了,身边还跟着两个狱卒,气势汹汹的。
“就知道你是我的好兄弟,带着酒来看我了呢。”
“这瓶西凤酒是你寄存在我那的,今天拿来还你。”
“还?”
“我爹为什么在见过你之后就去世了!”原来刀笛也是来审问的。
“那只是个巧合。”
“巧合?你在我爹的灵柩前那么激动我就已经察觉不对了,你还要狡辩。”
“刀伯对我恩重如山,我伤心不应该吗?”
“那些兵器是你收集的没错吧?”
“我说过了,兵器是我搜集的,但是我不知道那是刀伯打造的。”
“够了!风洺寒,我不想与你多费口舌,今日我就与你喝这杯绝交酒。”
刀笛给风洺寒倒了一杯酒,无比坚定地递到风洺寒的面前。风洺寒不想接,但刀笛的坚决让他屈服,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风洺寒,本月廿一卯时是我爹七七的祭日,在那之前我一定会查出你的罪行确凿证据,让你得到应有的惩罚。”
说完刀笛愤愤离开。
戊子年七月十六,御宇山庄一片沸腾,前玉新堂堂主风洺寒在狱中畏罪自杀。
云彻最先到达地牢,带着白悦和孙域。
风洺寒面带笑容地躺着,身边放着酒瓶,好像不过是微醉而闭目休息。不过身体已经冰冷僵硬。
“把尸体抬到静泊堂,让仵作准备。”
“你要做什么?”白悦问。
“犯人死在牢里,要验尸。”
白悦的心突然很痛,虽然她已经开始相信风洺寒不是阿瑾,但是还是很痛。
“他已经死了,还是要那么对待他的尸体吗?”白悦知道自己的反对不会有任何效果,但是还是说出来。
“你一个小丫鬟不要在这里插嘴,真不该带你来,你回去吧。今天还要给雪迹少侠熬粥,你去准备着。”云彻竟然也会如此不耐烦地应对一个人。
白悦立即就走了,没有回静泊堂而是飞奔向玉新堂,也许雷璞与桃书白能让风洺寒逃过死后的这一劫。
“白悦?你跑这么快是要去做什么?”雪迹拉住了白悦。
“雪门主?”白悦气喘吁吁地望着雪迹。云彻吩咐每月的初九到十三给雪迹送红枣粥,今天是不用送的,“给雪迹少侠熬粥”是什么意思呢?
“问你话呢,说呀。”
“雪门主!风洺寒死了。”
“什么!阿瑾……”雪迹无比的惊讶,虽然不喜欢风洺寒,但是还没想过要他死。
“没错,他死了,而且云堂主要把他的尸体拿去让仵作验尸,您能不能去求个情,他已经死了,给他留个全尸吧……”白悦想哭。
雪迹飞奔到静泊堂,不顾一切守卫的阻拦径直冲到了停尸房,风洺寒的尸体还完整地躺在那里。
“雪迹,你这样冲进来做什么!”云彻似乎有些生气。
“听说你要把阿瑾……风洺寒分尸。”
“什么分尸!犯人死后验尸是规矩。”
“结果不还是一样,他已经死了,为什么这么残忍地对他。”
“我们要查清他的死因。”
“查死因做什么!反正你们是希望他死的,怎么死的还不是一样,谁不会为他伸冤。”
“雪迹!不要乱说话!”
正说着话,仵作走了过来,雪迹丝毫没有留情,抽出鞭子抽向仵作。
“谁敢动他我就抽谁!”
“来人,把雪迹拖下去,关进牢里。”
“没有公审,我没有定罪,你凭什么抓我!”
“我是堂主,你是门主,我有权限制你的自由。”
“你是静泊堂的,我是玉新堂的,你管不到我!”
“孙域!去请掌门来!”
“你以为我怕掌门!去呀,赶快去。”
“陈门主!去把雪痕副堂主也请来!”
“哼!”雪迹仍然不服软,站在风洺寒的尸体旁等着雷掌门和雪痕过来。
雷掌门与雪痕还没有到,静泊堂门口又是一阵嘈杂。
“怎么了?”云彻问。
“回堂主,风洺寒的两位夫人来了。”
“哦?让她们进来吧,见最后一面也好。”
云彻的命令刚刚传出去,三个女子便冲了进来。
雷璞的表现最夸张,但是迟钝如雪迹,也感觉她的哭闹没有真情。
白悦面带悲伤,但是理智尚存,乖乖地站到云彻身后伺候。
桃书白早已经满脸泪痕,趴在风洺寒身边,一边抚摸着他冰冷的脸,一边继续流泪,不哭不闹,但是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雪痕进来时,看见桃书白在那里哭,想要去安慰,但手伸出一半又止住了,默默地站在一边看着她,不说一句话。
停尸房里恢复了往日的死寂。
雷掌门进来时竟然也被这种气氛震慑到。
“掌门……”桃书白终于离开风洺寒,跪在雷掌门面前,“求您,求您,求求您,放过洺寒吧,不要对他的尸首做那种事情。”
“桃姑娘,你先起来。”
“求您……他是您的女婿呀,求您了。”
雷掌门不想与这个悲伤过度的女子纠缠,绕过她,走到风洺寒的尸体旁给他把脉,真的一丝脉搏也没有了。
“洺寒贵为堂主,尸首,还是不要动了。”雷掌门轻声说。
桃书白松了一口气,但是丧夫的悲痛也趁虚而入,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最后身体完全失去了力气,倒在了地上。
“桃姑娘!”雪痕立刻冲上前,却发现桃书白的裙摆上竟然有点点血迹,那一瞬间,什么也没想,立即抱起桃书白去找大夫。
死寂的停尸房又变得嘈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