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
神界清净,高居于天上;魔界昏暗,盘踞于深渊;人世繁华,游谒四方。
神界自由平等,物产丰富,人人法力高强,人人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登上“天帝”或者“天后”的宝座。但是神人们对于外族却是十分鄙夷,一直禁止神人与魔族或者人类交往,不要说通婚,就是相互见面也是很少见的。
魔界等级森严,各种人被分为三六九等,最高级的是皇室的贵族,皇室的皇子想要登基必须杀死所有的兄弟获得他们如人灵魂一样的魔元,所以皇室的人员是少之又少,如今只有魔皇与他的四个儿子而已;次一级的是皇室出来的女眷们的孩子组成的联盟,这一级实权最高,是魔界的********;第三级便是普通魔族,这一级的人的祖辈不是贵族但是也是有些年代的魔类,他们鱼龙混杂,法力差距很大;第四级则是些自己修炼成魔的小妖精,虽然也有非凡的却始终受些歧视。
人间帮派林立,群雄割据。人间最东方接近天梯与神界接近,虽然不能通过天梯进入神族,但是附近的人们多能吸收神气,有一些类似神人的法力;至于西方,便是接近魔门与魔界接近,人们吸收魔气而具有了类似魔的法力,而且人与动物都能修炼成魔,所以西方最是混乱而多元;中间的一片地方也是不能小觑,每个帮派都有自己的能力与特点,即使与神魔较量也是势均力敌。
说来可笑,如今最繁荣昌盛的是竟然是魔界。自从两千年前如今的魔王登基后,魔界一直太平,自然国泰民安。
神界则是在一千年前经历一次大的变动,据说是当时的天帝爱上了魔界的人,而一定要修改天规,还创造出一种使人、神、魔可以变换身份的方法,把那个魔女变成了神的身体。听说大费周章后那个魔女的确进入了神列,不过当时的那位天帝也失去了威信。后来神人推翻了他,天规也要重新改。可是天规改来改去,却是越改越乱,一千年来的神界一直在勾心斗角,争夺权势,实在没有什么繁荣可言。
人间的格局则要从四十年前说起。四十年前人间甚是散乱,一位姓冷的英雄在人间东面找到一块宝地,创建了御宇山庄,自己当了掌门。这块宝地之所以称为宝地,不仅因为物产丰富气候适宜,更是因为进入这块土地的无论是人、是神、还是魔都不能再使用法力,对于剑术、内力了得的御宇人来说是得天独厚的宝地。
虽说有着易守难攻的宝地,冷掌门的野心却没有停止,二十年前已经壮大的御宇山庄开始挑战人间各个门派,意图统一人间。御宇山庄由东向西一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大多数门派都俯首称臣,直到打到西边的“西屏”,西屏意为“西边的屏障”,依靠地势,也是易守难攻的军事要地,并且由风将军与桃将军两位武功盖世而又德高望重的人把守,军民一心誓死抵抗,御宇山庄攻打五年仍然没能打下西屏。
世事难料,十五年前,风将军身中奇毒然后遭人暗算去世,西屏的防线崩溃。正当御宇打算继续挺近时,冷掌门却寿终正寝,他的女婿雷谦实接任掌门。雷掌门讲究仁义治国,感伤人间疾苦,便主张停止征战,甚至还允许自己的另一位妻子——徐夫人收养了风将军的遗孤,风洺寒。
“仁义”的御宇山庄反而更加受到人们的爱戴,如今的人间,一半以上的土地是御宇山庄的,七成的帮派是御宇的从属帮派,两成是御宇的同盟帮派,只有一成的帮派还是自主的,不过也不敢招惹御宇山庄。
出了推行仁义,雷掌门对御宇的结构也有所调整。掌门为最高管理着,下面分设三堂:渠淼堂负责日常事务的决策;静泊堂负责审案、查办违法乱纪的人员;玉新堂则负责训练军队,守卫安全。各堂有堂主一名,副堂主三名,门主若干。另外也设有负责饮食起居的帛宴坊,负责制造兵器的锐羽坊,不必多说。
今日御宇山庄很热闹,所有显赫的人都聚集在玉新堂只为给一个孩子庆祝满月。孩子的外公雷谦实作为掌门人日理万机无暇在酒席上耽搁过久,很快便带着两个夫人离开,叔叔阿姨们留下说笑。
“这孩子什么时候才会叫姑姑啊。”掌门人的大女儿雷瑜握着孩子的小手说。
“瑜姐姐,我的孩子应该叫你姨娘吧。”掌门人的二女儿雷璞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怨气。
雷瑜仍一脸微笑,平静地说:“小璞怎么总忘记洺寒是我娘的义子,我的弟弟啊,孩子叫我姑姑没什么不妥。”
雷瑜与雷璞同父异母,分别是徐夫人、冷夫人的女儿。
气氛有些小紧张,但所有人仍面带微笑,静泊堂堂主云彻自然也是笑着的,说:“这孩子还没名字呢吧?”
“是啊,哥,你看叫什么好?”雷璞看向她的大哥,掌门与冷夫人唯一的儿子,雷璧。
“哪有舅舅起名字的,问二哥吧。”雷璧一脸谦卑地看向他的结拜二哥,风洺寒,孩子的父亲,玉新堂堂主。
面容慵懒的风洺寒浅浅一笑,像一阵寒风吹拂,又微微摇头,不愿接下这个“任务”,“云彻喜欢舞文弄墨,让他来。”
云彻是结兄弟中的四弟,但几个义兄更喜欢称呼他的名字。
没等云彻说话,雷璞道:“我不要,将来我的孩子和他一样只顾风流不务正业怎么办?”
云彻依旧笑得开心:“这样,让大哥来起好了,将来你儿子必定是个完美之人”
大哥阴凡,渠淼堂堂主,见雷璞和风洺寒都点头便说:“那我试试好了,洺寒,风家家谱排到哪了?”
在御宇不是很重视家谱,不过阴凡细心,记得风洺寒是来自西屏的贵族,虽然已经遭遇不测家道中落但习俗应该不会改的。
风洺寒的笑微微颤抖,并不领情地说:“不必从家谱,好听就好。”
雷璞忙说:“不是说孩子没名字好养活吗?不如再等等,周岁时再起吧。”
“小璞的话不吉利,你们的孩子哪有养不活的道理。”雷瑜好心提醒。
众人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便随便讨论些别的。
日近黄昏,众人拖着影子散去,风洺寒独坐窗前,专心致志地把玩酒杯,像一幅古老的油画。
“为什么不让我的孩子从风家家谱”
“因为他是你的,不是风家的。”风洺寒不介意雷璞打断自己的欣赏,用灿烂的笑容回应她。
“风洺寒!你如果不能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对待我的孩子我一定要你过的不舒服!”
“我又没当过爹,还真不知道怎么对待亲生儿子。你倒是可以让我见见孩子亲爹,让他教教我怎么对待妻儿。”
“风洺寒,你积些口德!”
“雷小姐到底委身于什么人了,有胆子生孩子,没胆子嫁,还要低声下气地找我当爹。”
风洺寒忍不住笑的更开心了,他清楚如果不是他做了雷家的女婿,玉新堂堂主应该是雷璧来做的。
雷璞忍无可忍,打开门大吼:“风洺寒,给我滚出去!”
“好啊,正好要准备比武大会,我去玉新堂住几天。”
所谓比武大会是御宇每年一度的荣誉之战,御宇尚武,能取得好成绩的人往往声誉很高。当然,像云彻这样不会武功但才学出众的人,或像徐夫人或冷夫人这样身份特殊的人声誉自然不会差。
玉新堂主管军事,负责比武大会是没错,可也不用堂主亲力亲为,可是风洺寒堂主竟然因为“筹备”比武大会而十几天没有回家,丫鬟杂役们私下又有了足够多的谈资。
“这阵风刮得很邪气啊。雷二小姐怎么来这又热又臭的玉新堂了?”风洺寒笑道。
雷璞一脸温顺,声音悠扬地说:“你几天没回家,怕你累到,给你送碗鸡汤。”
雷璧与几个下属见状纷纷避嫌出去。
“你自己做的?”
“不是”
“既然和我平时喝的没区别,为什么劳您送来?”
雷璞竟然不急不恼,回应:“都是我不好,你回去住可以吗?”
“我住哪还不一样,你雷小姐又不是我真……”
“你名义上就是我的夫君,不回去就不怕别人说三道四?”雷璞竟然对着风洺寒撒起娇来。
“比武大会将近,为夫我当然要上下打点一番,作为贤妻是应该支持的,总想把我往家里留怎么行?”
“好!我回去!”雷璞耐心实在有限。她可是恨极了风洺寒的笑脸,她才不希望他回去,永远不回去才好。
雷璧进来打趣道:“我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妹妹竟然也怕夫君累到呢,竟然都知道送鸡汤呢,我这哥哥都嫉妒呀。”
其他的几个人也起哄道:“堂主好不解风情,鸡汤怎么不趁热喝呢?”
风洺寒无奈,优雅地将鸡汤一饮而尽,并举起空碗示意雷璧,然后继续处理事务。
比武大会很快开始了。一个好天气,到处赏心悦目,擂台上的比试尤其精彩。
风洺寒轻轻落在台上准备与雷璧切磋,表情与平时没有区别,带着坏坏的笑,和雷璧交手没有压力,他会为了妹妹输给自己。想到这,风洺寒甚至想打个哈欠,但出于礼节他只是客气地请雷璧出招。
雷璧道没有客气,拔剑刺来。风洺寒不慌不忙,剑也不拔,侧身躲过剑锋。风洺寒时常与雷璧切磋,雷璧第一招向来如此,他也向来这么躲开,今日与往日并没有区别,不过是阳光很足,射在雷璧的剑上格外刺眼。
下一招也没有悬念,雷璧将剑横扫,风洺寒只需轻轻一跃便可。风洺寒跃起,感觉天气的确热,头上竟然有了汗珠。雷璧的剑似乎比平时快了些,让他不得不提前拔剑抵御。剑出鞘时竟然没有带给他往日的兴奋,反而因为剑反射了那十足的阳光而刺痛了他的眼。
“好慢,洺寒在搞什么鬼。”风洺寒的亲信刀笛自语,一旁的阴凡也面带疑惑。
一道金光划过,刀笛又面露喜色,继续自语:“原来是想引雷璧疏忽,用秋风落叶与他比内力,这样洺寒自然占上风,而且速战速决。”
两剑相抵,四目相对,雷璧眼中充满了求胜的光芒,风洺寒却心生恐惧,天太热,汗水留下的感觉就像有虫子爬上了他的身体,这些让他不仅不能速战速决反而比雷璧先放弃了比内力。
“住手!不能再比了!”阴凡突然喊。
雷璧像没听到阴凡的话,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而风洺寒则不能有停的想法——不为其他,只为性命。
“快住手!”阴凡不顾其他人的不解,冲上擂台拦住雷璧。
此时众人才大梦初醒,发现风洺寒竟然已经筋疲力尽,不得不半跪在地上休息。
“二哥,你没事吧?”雷璧有些紧张地问。
风洺寒的汗水顺着头上的青筋疯狂流下,他强笑,撑着剑试图起身,结果却是重重地倒下。
久违的恐慌侵袭了御宇山庄,保障大家安全的玉新堂堂主竟然在比武台上昏迷不醒。
“你来了。”风洺寒努力将嘴角微扬——应该算微笑。
原本高大俊朗的风洺寒竟变得苍白弱小,他应该痛哭流涕,然后让阴凡安慰他,唯有如此,阴凡才能缓解自己的悲伤,而如今他仍然难看的笑着,笑的让阴凡不知所措,只觉得心生凄凉。
“知道吗,十五年前,我爹像平时一样教我练功却突然力不从心,发了满头的冷汗,我还以为他害了风寒,可当晚就来了那十几个刺客,他与他们打斗时全身的筋都暴露着。”风洺寒一边说一边“观赏”自己手上的青筋,“就像我这样。”
“我知道……”阴凡不知该说什么。之后发生的事天下人都知道,风家被灭,风洺寒的母亲带着他出逃却死在路上,风洺寒到御宇时已经形同乞丐,幸亏徐夫人收留了他。
“你还知道什么。”
“这个毒隐秘的很,平时只是感觉体力不支,动用内力时却会侵害内脏……”
“我不是问这个!是谁下的毒!”
“云彻正在查。”
“这种奇怪的毒有的人一定不多,害死我我爹的人一定与现在下毒队的人有关!是谁?到底是谁!”风洺寒激动得口吐鲜血。
“洺寒,你冷静,云彻会查出来的。”
“云彻?他的静泊堂名义上是为审案存在,实际上不过是为掌门铲除异己方便而已,你这个总堂主怎么会不知道。”
“洺寒,云彻会帮你的。”
“你会帮我吗?”风洺寒又笑了,带着满口鲜血。
“当然。”
“我要成为死士,有意识的死士。”
“死士那种东西已经没有了。”
死士是御宇的秘密武器,十年前御宇与魔界的二级魔类蓝九娘结为同盟,蓝九娘答应为御宇制造半人半魔的杀人武器——死士。据说是沿用了一千年前的天帝将魔变成神的方法,将人变成魔,虽说是“沿用”但方法却有些残忍——将俘虏与叛徒的大脑破坏,使其失去意识,再用药水将他们魔化,经过训练便制成非常好用的杀人工具。御宇山庄以外的人们十分恐惧这种东西,两年前要求御宇山庄不在制作死士。
“不要骗我,总堂主。”风洺寒笑得有些丑陋。
渠淼堂虽然名义上与其他堂平起平坐,但实际上实权最大,私下人们都成渠淼堂堂主为“总堂主”。
“没有人能带有意识地接受死士药水。”
行尸走肉尚且可以变成高手,中毒自然不算什么,但是,有意识就会有痛苦,有意识的用那种奇怪的药水,那种痛苦和死亡一样神秘。风洺寒应该感谢阴凡的反对的,那痛不该由人来承受。可他坚定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感谢。
“我能。”
“你怎么会想成为那种半魔半人的怪物。变成那种半人半魔的东西,即使武功高强又有什么意义?在这里你根本无法发挥作用。”御宇山庄是宝地,神魔皆不能用法力。
“我不能躺在床上任人宰割。你保的了我一时保不了一世。”
阴凡总是心软,受不了别人坚定的眼神。
碗中的液体十分粘稠,黑乎乎的泛着淡淡的绿光,远远看着就知道味道的恐怖,那刺鼻的味道更显示了它的张狂,但风洺寒竟然笑着,眼中充满渴望。
粘稠的液体缓缓流过风洺寒的喉咙,流的那么缓慢,慢慢地灼烧着他的身体,慢慢地阻塞着他的呼吸,他挣扎,扼住自己的喉咙,想减轻自己的痛苦,但依旧全身痉挛,不得不缩成一团在地上翻滚。
此刻的世界只有痛苦与惨叫。昏迷也只不过是痛苦的暂停。
睁开眼,风洺寒看见几个满面脓疮的人机械地在他面前晃动,呲着牙,流着口水。他知道自己的脸也如他们扭曲变形,但他不在乎,微笑着欣赏自己全新的骨骼,粗大而有力。
烤肉似的的滋滋声打断了他的欣赏,他抬头,看到火红的面具落在一个死士的脸上,脓包破裂后的脓水顺着面具边缘流出。
此时,他如果能跑……可惜他无路可退。只能闭着眼,无比真切地感受面具的热量一点点逼近,最后滋滋地击毁他刚刚恢复的意识。
从此他不在有自己的脸,还好,他还有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