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云飞总是在午时送来汤药,然后施针运功。
苏蝶心每天都窝在翠玉轩,不想面对慕容轩。白天的时候多是拨弄琴弦,打发无聊时光。只是苏蝶心不知道,慕容轩多次驻足在翠玉轩外,听着她的琴声,想靠近却又不敢。有几次毫不犹豫进入翠玉轩,是因为苏蝶心寒毒发作,几个宫女乱作一团,不知如何是好。
连着七天的解毒,苏蝶心的功力恢复了两成。寒毒发作的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厉害。苏蝶心都不禁感叹,制作这个寒毒的人,实在毒辣之极。不解毒只是抑制内力,解毒却像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薛云飞来过之后,苏蝶心小憩了一会儿。
醒转之后,苏蝶心突然想出去透口气,难得的坐在了翠玉轩的廊下。阳光斑驳的打在地上,光影交错,一片明媚,一片阴凉。
思烟在翠玉轩的台阶上坐着,侧头看着素衣白裳的苏蝶心。这个姑娘,跟她以往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她不喜华服,不喜挽髻,不喜涂脂抹粉。高傲的时候,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天仙。嬉闹的时候,又只是个寻常人家的小女孩。简简单单,洗尽铅华,素面朝天,却依旧美的摄人心魄,美的倾国倾城。恐怕世间男人看到她,都想把她占为己有。尽管自己是女儿身,也对她想入非非。
“思烟,你想什么呢?”苏蝶心坐在栏杆上,背靠柱子,“看你一脸花痴样,是不是想情哥哥了。”
“苏姑娘你说什么呢,我哪来什么情哥哥。”思烟嗔怪,“我是看姑娘你看的入迷。我虽在东宫,但跟着殿下去过不少宫里宴席。宫里的娘娘、公主,都及不上苏姑娘你貌美。”
“你就打趣我吧,”苏蝶心不以为然,绕着自己的一束头发,“怎么没看到思依?”
苏蝶心觉得四个宫女在身边伺候有些不习惯,就留下了思烟和思依这两姐妹。几天相处下来,苏蝶心也觉得这两姐妹着实有趣。思烟胆小,遇到一些稍微严重的事情就会失了主意。思依则冷静,遇事不至于失了分寸,还是能很快想出法子来对付。只是对于苏蝶心的寒毒发作,两个人也是不知所措。只能等着慕容轩路过。
“姐姐被殿下叫去了,像是有什么事情,”思烟认认真真的回答,“姑娘午睡的时候,福公公过来传她的。”
“是吗?”苏蝶心喃喃自语,“殿下把思依叫过去能有什么事情呢。算了,想这么多做什么,等她回来,问问就清楚了。”然后看着巴巴望着门口的思烟,“思烟,你会不会做糕点啊?”
“我不会做糕点,”思烟低下头,“我从小和姐姐进了皇宫,原本是在掖庭宫做杂役的。后来被殿下所救,带回了东宫,但也是做些端茶倒水的事情。”
说话间,思依便回来了,身后跟着慕容轩。
这次是慕容轩除了为苏蝶心取暖以外,第一次见到苏蝶心。坐在栏杆上,双手抱着腿,下巴抵着膝盖,目光不知在看着哪里。
“参见殿下,”思烟站起身,行了一礼。
“见过殿下,”苏蝶心满满的行了个大礼。
慕容轩看着盈盈拜下的苏蝶心,只觉得被她拒之千里了。
“起来吧,”慕容轩想去扶苏蝶心,苏蝶心却错过慕容轩伸去的手,自己站了起来。
“殿下怎么会来翠玉轩?”不等慕容轩开口,苏蝶心幽幽的先出了声。
思依拉了拉思烟的袖子,思烟似乎有所领悟,乖乖的站到了思依身边。
“殿下,苏姑娘,奴婢和思烟还有些杂事要做,先行退下了。”说着,思依带着思烟退出了翠玉轩。
苏蝶心不顾忌慕容轩,稳稳的在台阶上坐了下来,低头拨弄着台阶边的小草。
“苏姑娘,”慕容轩蹲下身,“当日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你要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是能不能不要拒我以千里之外?”慕容轩的语气里带着些许恳求,“是我鬼迷了心窍,对苏姑娘做出不堪之事。若是苏姑娘愿意,我自当对苏姑娘负责。”
“负责?”苏蝶心抬起头,对上了慕容轩的眼睛,“若是殿下所谓的负责就是把我当作云儿姑娘,那就大可不必了。再者说,我苏蝶心不过是芙蓉楼那烟花之地的女子,哪有什么资格让太子殿下对我负责?承蒙殿下不嫌弃,接我进宫方便薛大哥照顾我。是我不知廉耻,向殿下提了过分的要求,招来闲人听这不堪之事。皆是我苏蝶心的错,何需殿下来负责?”
提到洛灿云,慕容轩脸上更是多了份愧疚。身下明明是苏蝶心,却偏偏喊了洛灿云的名字。若非当日苏蝶心躺在自己身边,自己恐怕是再想不起洛灿云这个人了。曾经的爱,随着时间,已经慢慢流逝,就快消失了。回忆起来却有仿佛发生在昨日,那个浑身是血的人儿躺在自己怀里,带着勉强露出的笑容咽了气。
慕容轩欲言又止,终究把想说的话换了成另一句,“苏姑娘,稍迟些,我命人送饭菜过来,晚间你便早些歇息,”慕容轩兀自站起身,“我会吩咐思烟思依,若我未归之时,你寒毒又发,就来找我。我告辞了。”
“殿下好走,蝶心不送。”苏蝶心淡淡的语气,平静的表情,时刻都在提醒慕容轩,面前的这个姑娘,不会原谅自己。
慕容轩没有告诉苏蝶心,皇上已经命人在明珠阁摆下宴席,晚间就要见她。慕容轩决定只身赴宴,后宫的听房试探也好,今天的宴会也罢,都是冲着苏蝶心去的。只要苏蝶心不露面,一切的问题,他慕容轩都可以担下来。经过那晚的时候,苏蝶心不可能与自己寸步不离,就只能多派人手埋伏在翠玉轩边上,以防有人伤害苏蝶心。
苏蝶心看着慕容轩远去的背影,莫名有些难过。不是自己不愿原谅,只是真的很介怀。介怀的并非他对自己所做的事情,而是他伏在自己身上,却喊了别人的名字。
对于躲在暗处的人,苏蝶心不是察觉不到,虽觉得自己的行为都被人看在眼里觉得不自在,但不能要求慕容轩撤了这些人。这些人的武功皆是上层,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苏蝶心不想被人知道自己的本事。
苏蝶心在台阶上呆坐了一下午,直到春雨提着食盒过来。
“苏姑娘,这是殿下吩咐厨房,特意为姑娘准备的糕点。”春雨的声音,引了思依出来看,“思依,这是殿下给苏姑娘准备的,你快拿了去。”
思依接过食盒,春雨就告退了。
“殿下怎么会送糕点过来?”思依提着食盒不解的问,“下午还说,晚上皇上在明珠阁设宴招待苏姑娘,要我好好给姑娘打扮呢。”
“什么?”苏蝶心“腾”的站起身,“当真?”
“怎么会有假?殿下过来的时候没有跟姑娘提起吗?”思依瞪大了眼睛,“可是丽妃娘娘跟皇上提起的,说殿下终于开窍,有了心上人了,该见见是个什么样的奇女子。”
苏蝶心浑身一震,下午慕容轩欲言又止,原来是因为这个。最后他终究没有说出口,不想自己重蹈洛灿云的覆辙。那晚的事情发生后,暗中守着翠玉轩的人手明显多了起来,这与自己不愿见他,想必是有着很大联系的。
“思依,殿下可有说过晚宴什么时候开始?”苏蝶心知道慕容轩是想保护自己,但是该来的总会来的,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酉时一刻。”
“要开始了,”苏蝶心默念一句,“来不及梳洗打扮了,思依,你快带我去明珠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