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空皓月，一路走来，看遍了周围所有的夜景，只是因为倒春寒的缘故，温度很低，地上布满了银霜。
二人行进速度很慢，但是却再无话语。
赶到城下的时候，已是夜半。
夜禁，所以城门很早就关了。二人被堵在了护城河外。
天城本欲叫人打开城门，只是发现，城墙上并无守军，这不免有些疑惑。
天洛见状，直接说到：“别想了，这个门有守城士兵的可能性很低！就算不在城内，也都应该派出去了！”
天城不免疑惑加重，虽然没有战事，但也不至于守军都不布置！而天洛见状则是摇摇头，口中念着咒语，无数符文出现，金光一闪，二人便消失在了这里。
城内的一处大街上，虽已是夜半，但人潮依旧，只是今天的温度稍低，路边摊，似乎生意不大好。
城中最大的酒楼，‘醉仙楼’，金光闪过，二人出现在了一个包房之中。
居中一盆炭火，看着的半盆灰烬，似乎已经燃烧了许久。
空空的八仙桌上，什么也没有，天洛眉头蹙了下，然后说到：“要酒吗？”
天城笑了笑，反问道：“要姑娘吗？”
天洛白了他一眼，回答到：“我戒色了！”
天城继续笑着脸说到：“我戒酒了！”
天洛点头，摇了摇手边的铃，不一会走进来一个小二，那小二也是极懂规矩，进来后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
“给我上点热乎的饭食，管饱就行，价格随意！另外，最好的酒，每个都来上一壶！”
“等等，把这个带下去，交给外面巡防的士兵！”在小二准备转身的刹那，天洛叫住了他，说着从天城的腰间取下一物，扔了过去。
待到小二关门离去，天城这才问道：“你拿知州印信干什么用！”
天洛露出微笑，看着天城说到：“当然是给人指路的！”
......
知州府，一位容貌俊俏，身着紫色官府的年轻人，正坐堂中，底下乌泱泱站满了官员，那年轻人，两只手搭在太阳穴上，不断的揉着，突然，一个衙役冲了进来，大叫道：“找着了！找着了！”
堂下后面的诸官员都长舒一口气，面色变的和缓。
下午，天城在内府陡然消失不见，没有任何人察觉到。
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一品大员叶闲率领着一众官员，在天城出城的前后脚功夫就进了路州。
叶闲自然是直接奔着州府而来，点名了要见天城。只是衙役们寻遍了整个知州府也没有发现天城的足迹。
叶闲勃然大怒，直接将府城内的大小官员召集一堂，奈何依然没有讯息。于是下令全城寻找，这也才有了抽调守城士卒进入城中的做法！
只是一下午过去了，城中找了个底朝天，根本没有，所有人都怀疑天城是否出城，于是就有人建议，扩大搜索范围，出城寻找！
但叶闲却是摇头，依旧命令，城内寻找，尤其是‘醉仙楼’，那里必须留人！
于是便一直找到了现在。
看到来人拿着印信，叶闲一下就站了起来，立刻问道：“在哪找到的？”
那名衙役跪下说道：“回大人！一刻之前，‘醉仙楼’里递出了知州印信，城防军无法辨别真伪，所以立刻差人送了过来！”说着，递上了知州印信。
叶闲接了过来，验明后，问道：“除了印信，可有话语？”
那衙役连忙回答到：“没有任何话语！只是听闻城防军说到，那小二是从三楼的天字号包房得到的印信，那里有两个人，有一人只吩咐他，让他将印信带给巡逻的士兵！”
听到如此经过，叶闲陷入了思考，可还未等叶闲作出决断，堂下一人就冷哼不断，并说道：“天城真是好大的官威啊！一州知州，封疆大吏，居然玩忽值守，大半日不见踪影！诸多一品大员等着他，他不朝见就罢，还与另一人厮混，成何体统！”
讲话的赫然就是都御史张炎！张炎系数六皇子一脉，见状欲要落井下石，本以为此语一出，定要给叶闲一个高台，让他下不来。可谁知，堂下诸大人集体沉默，没有一人附和，此时的脸是火辣辣的烫啊！
叶闲不做理会，向那位衙役吩咐道：“将所有城防军都调入‘醉仙楼’附近的街区，包括‘醉仙楼’内，除了三楼的天字一号防，其余清场！”
“是！”
此命令一下，不仅是后面官员，就是前面的诸天子近臣也都露出惊讶之色，有一位中立的御史站了出来，说道：“叶大人，如此行事恐怕不妥！天城知州如此行事，已经有违法度，重则当三司会审，大理寺裁决！他本就犯了大忌，如果籍此来要求下属官员，依律不符，恐人心不服啊！”
此语一出，几众哗然，皇子系属官员都冷笑不断，看叶闲如何处置，怎料叶闲根本不做理会，摆摆手，言道：“如果陛下知道你们这样说！他恐怕会砍了所有人的脑袋！当然，我，监国的两位皇子不算入其中！”
众人听罢，惶恐不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没有皇帝做不成的事！
于是只好安静下来。
醉仙楼，天字一号房。
酒菜已经上桌，只是二人并未开动。
许久之后，天洛举起酒杯对着天城说到：“许久未见，干一杯！”说完一饮而尽。
天城见状，也不做作，拿起酒杯，也是一口喝干。
二人一来二去，两壶酒便已下肚，话匣子就这么打开了。
天洛的脸微红，他闭着眼睛，靠在椅子上问道：“灵魂轮回，四世试炼，你感觉如何？”
天城沉默，许久后才说到：“我认为毫无意义！太过于无趣！”说完，直接拿起酒壶，一饮而尽！
天洛哈哈大笑，而后说到：“你可是不知，为了这四世，我们可是煞费苦心啊！”
天城微愣，不明所以，天洛见状，便继续开口解释道：“第一世，你降临在一个帝国将军家里，生活富足，仕途美好。可天有不测风云，帝国与其他其他国家一战，惨遭战败，最终一战不起，在你十二岁的那年，帝都被毁灭，你所在的家族惨遭灭门，最终你暴起，破碎身体，以灵魂之力，屠戮了攻入帝都中的所有兵士，并在破碎虚空的那一刻，只手毁灭了那个国家的王庭，寸草不生！”
天城似乎陷入了回忆，眼睛紧闭，只是他的额头，一股一张，许久之后，他才说道：“难道他们不该死吗？”
“那场战役，我是自绝了生机。再有意识时，已经是在神祖的光世界里了。那段时间，神祖与我谈了很多，大到修行道路，小到修身养性，慢慢洗涤去了我心中的苦痛。”
“大约几年后，神祖说我灵魂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便让我去轮回。虽然不知道缘由，但我没法拒绝！“
“应该是个次级生命星吧！我带着庞大的灵魂就这么降生了！我睁开眼的一瞬，看见了一个陌生男人抱着我，不断的喊着‘小辉，小辉’，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我第一世的名字，而那个男人就是我的父亲！”
“几年来后我慢慢长大了，因为不适应，我待谁都非常的冷淡，其中也包括当时的父亲母亲。母亲是一位大家闺秀，父亲是帝国将军，二人郎才女貌，恩爱有加，对我更是宠溺万分！我记得有一次，父亲刚从军营中归来，非常的疲惫，那时候我正在一人发呆，他见着了，二话没说，就把甲胄仍在了地上，爬在地上给我当马骑，还不断的喊着号子，母亲出来看到此种情况，不但没有制止，还跟着他一起闹，可我却觉得不解，也许这就是父爱吧！”
“也是同一晚，我一人坐在窗边看月亮，想着那些逝去的人，想着沐阳！突然我听到了抽泣声，我用神识扫了过去，发现原来是母亲在哭，父亲正在一旁安慰，一边拍着母亲的背，一边说着‘没事儿，没事儿！小灰还小，医生说，不断的陪他游戏，开导，他总有一天能活泼起来的！’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冷淡，被医生诊断为脑袋发育迟缓，父亲母亲为了这事不知道求了多少人，问过多少名医！那一刻我很迷茫，我不懂，为什么两个不同意识的人中间会产生如此紧密的联系，我想，也许这就是父母关怀的爱吧！是一种不同于边关哥哥姐姐，师傅，你们，还有沐阳的爱！你知道，我无父无母，我是在镇关长大的！”
“那天起，我就开始与人交谈，慢慢体会着这种爱！那段时光我过的很开心，过的很快乐！可好景不长，就在我十二岁生日那天，敌人把都城包围了，父亲从那之后，就在也没回过家！一次换防，他得空到家一趟，把我抱在怀里。虽然我很大了，但他还是像小时候一样逗我，我看着他的面颊，比走之前消瘦了好多，整个眼眶布满血丝，我也是打过仗的人，这种样子一看就是苦熬了数十天！那天，我感觉到了心疼，好像是哭了吧！可他还是乐呵呵的逗着我，哄着我！”
“再一次相遇是十天后，那天，帝都被攻破了。父亲满身是血的跑回了家，他手下的那些亲兵，每一个都在崩溃的边缘，那些平日里随我一起吆五喝六的叔叔们每个人都像是一头被困死的斗兽！”
“他想要带着我们逃出去，怎奈，将军府是仅次于皇宫被照顾的！我们被上百兵士包围，那些人疯狂的残杀着我家的仆人，杀着陪我抓鸟的管家，给我洗澡的丫鬟，跟我讲笑话的厨子，最后是那些陪我逛街的兵士。他还带着人抵挡，可敌人调来了弓箭手，万箭齐发都不能来形容当时的感觉，母亲为了保护我被一箭射穿了胸口，鲜血就那么滴答滴答的打在我的脸上，父亲见状分了神，被人一刀砍在了胸腔上，鲜血溅了我一身！我感觉整个时间都停止了下来，我不能忍受我的美好生活被这么破坏，也或者，我不能忍受这两个人的死！于是，我出手了，我一把拿起手边的长刀，准备去砍杀，可那具身体实在是太瘦弱了，连刀都拖不动，不得已，我震碎了身体，显现出灵魂来，一击，仅仅一击，所有的敌人都被我杀死了！可我回过头想要救他们二人的时候，为时已晚，生机散尽，我空有灵魂，却无力回天！我恨！在天地排挤我的那刹那间，我毁灭了整个帝都，毁灭了那个生活十二年的地方！虽然灵魂的流失和法则的侵蚀很痛，可我不后悔！”
天城越说越激动，眼角滑落的那是泪水，但他说完后，又陷入了沉默。
许久之后，天洛坐了起来，叹了口气，轻声的说道：“这些我都知道！其实这一切都是被设计好的，那天你所有的亲人都会死，但你却不会！作为帝国将军之子，你和那些皇子，公主一样，都会被当作俘虏押到敌国，做奴隶！接下的剧本是你会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开始用这具身体修炼，最终大成报仇！”
“可那样有什么意义？”天城不屑的回道。
也许这是一句关键的话，天洛听到后面色狰狞，浑身颤抖的吼道：“这就跟你当年在边关自杀是一个道理么！”
天城被天洛突然转变的态度弄的不知所以然，但是他转瞬就明白了话中的意思！
是呀，两件事是何其的相似！
天城别过头，不再看天洛，他沉默不语，而一旁的天洛则微嘲道：“本来神祖只安排了这一世，可结果是那样的差，不得已，他只能继续安排下去，但情况越来越糟，最终导致了第二世，第三世，第四世一直到现在！”
天城站了起来，一脚踢翻了旁边的火盆，灰尘漫天的飞着，他怒吼道；“如果可以，我依旧会这么选！”
天洛坐了下来，他知道，他试了出来，这四世，也许根本没用，天城依旧牵挂于息息相关的人和事！
也难怪，天城才出道多少年，从北疆进入神都，也就三百年的时间，他便已经达到巅峰。而他天洛呢？他顶着最强的光环，但走到那一步的时候已经三千岁了！
三百年对于神族而言只是人生的三分之一！而三千年，除了很少的人，其余都已成了白骨！
所以他已经看惯了生死，看惯了熟悉的人离去！
而天城，还太年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