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嫣然突然插口说道:“涵哥哥,我听你说过,那谭大婶不是灰心自杀的吗?怎么师父却说是他杀的?”
她不知不觉间学着东涵,喊了杨河明一声师父。杨河明看了她一眼,虽然有些疑惑,但看到东涵意觉当然,心中不由多了一丝明悟。
吴次仁闻言一呆,迅捷地放开了杨河明,然后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歉然道:“对不住,杨兄弟,刚才兄弟我以为你杀了我的故人,这才得罪。还请兄弟莫要怪罪于我。”
杨河明长叹一声,摇了摇头,示意并无妨碍。其实在他心中,谭淑芸自杀之事,他责任极大。想当初,他只顾着为师父和师伯,以及大师兄报仇,本来就是要置谭淑芸于死地的。所以,谭淑芸虽然并未丧于他手,他却始终耿耿于怀。
尤其是这数年来,他明里暗里也查探了不少消息,虽然还不能证实谭淑芸当日所说并非事实,但想来她敢承认自己错手杀了大师兄,又怎会不承认用化骨散毒害师父和师伯之事?
谭淑芸当年曾说,她已将鬼谷门护山大阵的开阵玉蝶交给了布太平,若她说谎也还罢了,若是她所说并无虚假,那布太平在此事上必然无法避开嫌疑。
“杨兄弟,你不是还在怪兄弟我鲁莽吧?”吴次仁见杨河明魂不守舍,以为他心中怀疑,说道:“要是你还怪我,就打我一顿出气好了,反正我皮粗肉糙的,打上一顿半顿的也无所谓。”
说着,吴次仁闭眼站好,摆出一副任君处置的姿势来。
杨河明被他打断思绪,本来有些气恼,但见他如此坦荡,这股气也就散了,闻言反而劝解道:“不关吴兄的事,兄弟我刚才想起往事,有些出神了。说起师妹,她虽然并非丧生我手,但毕竟与我脱不了干系。所以,吴兄责备的极是。回想起来,她是我师妹,我们关系一向很好,我不该冲动的。”
杨河明抬起头来,看了吴次仁一眼,猛然一惊,心道:“吴次仁,吴次仁!姓吴的,当日师妹不就是跟着一个姓吴的跑了吗?他刚才又如此激动,莫非那个姓吴的就是吴次仁?否则,如何解释他刚才的异样?”
想到这里,他本来要拍向吴次仁的手不禁一顿,眼中也是突然精光一闪,看向吴次仁的眼光也是严厉了三分。
红色火光之下,只见吴次仁双眼紧闭,眉目间却无半点当日跪在鬼谷门山下那文士的影子。又想到那姓吴的心思深沉,花言巧语地骗了师妹,让师妹悲苦半生,最后更是郁郁而终。这吴次仁却性格粗狂,半点心机也无,若说这两人是同一人,只怕……让人笑掉了大牙。
当然,若此人这幅模样是装出来的,那他的城府也未免太可怕了些。想来涵儿与此人相处有时,若此人有异,应该早已发现了才对。
再说,当年小师妹说过,那姓吴的已经死在了她身边,更是她亲手掩埋的,人死怎能复生?
念及至此,他不禁暗暗自嘲,心道:“我近来想的太多,不免疑心太重了。这两人怎会是同一人。”
“啪”的一声,杨河明的手拍在了吴次仁的肩上。
杨河明却不知道,对面的吴次仁,也就是千面至尊,心中也是毫不平静。
吴次仁身为至尊教教主,对他人想法把握之准,这世间已然少有人及。但他掩饰的再好,纵能欺骗天下人,却不能欺骗自己,要知道,就在杨河明手掌顿住之际,他的右手正在情不自禁的颤抖。
他倒不是怕自己身份暴露后,会有性命之危。别说花王在侧,乃是强援,便是她不在,以自己距离紫元境不过一线之隔的功力,若是真要以死相拼,就算不能取胜,全身而退的把握,他还是有的。
只是,他为了对付东涵,早已暗中布置了不少,眼看不过数日,就可实施成功。若是此时被东涵识破,他之前所有布置不免夭折腹中,所有谋划也不免化为泡影。
而最重要的是,在他的计划之中,东涵乃是营救他义父的关键人物。不能让东涵身败名裂,他不可惜;不能为魂王报仇,他不可惜;但若是不能营救他义父,他却是万万不能容忍的。
要知道,他当年本来与谭淑芸真心相恋,真的打算与之双宿双栖,从此不再过问江湖是非的。
若非是至尊教僧王驾临,传下他义父法旨,让他立刻返回圣教,主掌教中一切事务,并设法营救义父归来,他只怕还与谭淑芸相守在一起。
虽然已经过去了数十年,当年之事却还历历在目,吴次仁其实心中悔恨交加,只是难以向他人言说。
他岂会不知,若非自己答应僧王之命,返回至尊教,谭淑芸怎会如杨河明说说的自杀身亡?想来谭淑芸在自己离开之后也是伤心欲绝吧!
在他心底深处其实认定,与其说谭淑芸是自杀而死,不如说谭淑芸是因为自己的离去心伤而死。
所以,害死谭淑芸的人中,也有自己。
只是转眼之间,杨河明与吴次仁心中都是思绪万千,只是两人都不知道罢了。
杨河明的手掌拍下,吴次仁立刻忍住心中悲痛,大笑道:“哈哈……杨兄弟果然不是婆婆妈妈之人,兄弟佩服佩服啊!哈哈……”
话虽如此,他眼角已然不知不觉的氤氲一片。而杨河明看到他眼角湿润,也未多想,还以为他是喜极而涕,对他的豪爽性情反而多了一丝欣赏。
东涵见师父与吴次仁尽释前嫌,心中也是十分欣喜,忍不住也笑道:“吴大哥果然是爽快之人,与我师父一般无二,呵呵……”
吴次仁低声对杨河明说道:“杨兄弟,我看你对那位木姑娘关心的很,难道她是兄弟你的……”
杨河明脸色一变,心道:这人怎地如此口无遮拦!口中却道:“她?她只是我的一位朋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吴兄弟……你想多了。”
吴次仁脸上一红,讪讪的道:“是吗?我还以为……”
“大哥,你还以为什么?莫非,你以为那位木姑娘是杨大哥的夫人?”
“怎么会?怎么会!”吴次仁大声分辨道。
但是众人看他的脸色,却是一副“你怎么知道我就是这样想的?”的样子,都忍不住好笑。
吴次侣更是“噗呲”一下笑出声来。
“好了好了,咱们言归正传。刚才我已经说了,木姑娘是中了青尸毒。说起青尸毒,毒性十分猛烈,中毒之后本来无药可救的。”吴次侣轻轻松松的将话题绕回,接着说道:“但幸运的是,木姑娘所中之毒非常稀少,而且观其毒性,也已经消散了大半。”
“这是为何?”东涵奇道。
“若是我所料不差,这青尸毒至少已经保存了三十年之久!”吴次侣悠悠的说道:“否则,木姑娘所中的青尸毒不可能只有原来一成的药性。”
“三十年?”众人齐声问道。
“我记得江湖传闻,说上代魂王戴呈祥就是死在青尸毒之下。如此算来……”拓拔嫣然沉吟道。
“那修炼抽髓断魄术的贼子正是杀死戴呈祥之人。”东涵猛然醒悟过来。
杨河明咬牙切齿的说道:“也是伤害了侄儿之人。”
其他人不明白,东涵和拓拔嫣然却知道,他其实已经承认了谭淑芸仍是他师妹的事实,否则怎会称呼谭淑芸的孩子为侄儿?
要知道,他与谭淑芸相斗之时,一向称呼那孩子为“野/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