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军中二三事
不知不觉又是两月过去了。虽说朝廷重建西园军的诏书以下，单是抽调各地兵马入京以及筹集各部的辎重就已经花了月余时间。一直到了夏蝉初鸣的时节，李一才接到“上军校尉”蹇硕的通知，让他到军中述职。
西园，顾名思义位于洛阳西南角。听起来像是一处园林，实际上园通苑，是供天家狩猎的场所，方圆数百亩足以屯下上万军马。而西园军实际上与御林军无异，都是戍卫皇宫的军队。
虽说八校尉军阶相当，但出于形式，李一还是来拜见了名义上的总指挥上军校尉蹇硕。
犹豫是最后一个收到通知的，等他带着杨大眼、何生二人赶到西园的时候，曹操等人都已经回了驻地，他只好让杨、何二人候在帐外，自己一个人去见蹇硕。
说起来这还是李一第一次见到蹇硕这个颇具传奇的太监，白面无须，端的一副太监面孔，就是穿上盔甲也颇有一些不伦不类的感觉。
“你就是李一？”李一在打量蹇硕的时候，后者也在观察他。让蹇硕意外的是，这个最近在京城声名鹊起的李一，竟然如此年轻，看年龄怎么好像才十七八岁的样子？依汉律，未及冠的男子可以举孝廉，但很少有被允许出仕的。
李一抱拳行了个军礼，纠正道“确切的说，在下姓李名冕。”
“李冕？”蹇硕簇了下眉头，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说过。他不容于士人，也被十常侍排斥，能存活至今也是靠的耳目伶俐，对张让和李一之间的矛盾也有所耳闻。“李膺的孙子？”他问。
这厮粗鲁。李一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不过脸上却是毫无波澜的答道“正是。”
“在下与张让有仇。”出乎他意料的是，蹇硕突兀的说了这么一句，
李一暗暗心惊，这厮有点能耐。
虽说他和张让的这些个间隙很多人都知道，但也只局限于十常侍内部和一些与王允交好的士人。谁想到这么个不容于士族，不被十常侍接纳的弄臣居然也知道？
看来能在朝中左右逢源这么久，蹇硕确实有他独到的能力！什么能力呢？耳目伶俐！
他从蹇硕身上看到了利用价值。
所谓朝中有人好办事，这几个月观察下来，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在人脉上的短板，导致了各种信息的匮乏，很多重要的情报都得自荀攸曹操还有师叔王越的转述。要不是自己和十常侍结怨，还真像学那些小说里说的那样，去巴结下十常侍。此路不通，而自己当做大腿的何进居然两个月了都没有召见自己！
望着眼前这个不男不女的太监，李一若有所思。
要是能利用好蹇硕这个关系，说不定还真能弥补自己的短板！想通了这一点，他语气稍稍也缓和了些，
小心翼翼的试探道“蹇公慎言！”
“呵呵，无妨。”蹇硕笑了，像他这种人精哪能听不出李一的画外音？暗自感叹了句此子聪颖，他接着说道“这中军帐里都是咱家心腹，不怕！”
“蹇公治下有方，看来日后定能取十常侍而代之！”李一小小的拍了个马屁，
虽说是空头白话，却听得蹇硕心里乐开了花。这几年他可没少受十常侍打压，听到有人说自己能取代十常侍，哪能不高兴？
当下就兴冲冲的说“那就借李校尉吉言了！日后同在西园军，还要互相照拂不是？”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李一心底一乐，故作不经意的问道“小弟与郭威、夏桀素有来往，不知这二位校尉的驻地与我长水校...？”
郭威、夏桀都是十常侍的人，鬼才信你和他们有交集！蹇硕在心底暗骂一句小狐狸，不过仍然假装思索一番，说“呀，没想到李贤弟与郭夏两位校尉是故交！是某考虑不周了！射声、步兵两部皆屯于西苑东南，而贤弟的长水校则在西苑北部，隔得不近啊！要不愚兄稍稍调换一下？”
“不用不用！”李一连忙推辞，心底却是一松，好在自己的驻地和这两部挺远，不然日后是不是会冲突不断，还真不好说！
“怎能劳烦蹇公徇私？在下只是这么一问，蹇公莫要放在心上！”饶是蹇硕不知觉得换了称呼，李一的语气还是很恭敬的。
“唔...”蹇硕会意的点点头，对李一的态度很是满意。这时一个亲兵打扮的太监走进帐内，在蹇硕耳边低语几句，蹇硕脸色大变，忙说道“时间不早了，贤弟也赶紧动身去驻地吧，宫中有大事，愚兄不能奉陪了！我让王直给你带路！”
他指了指一旁的一个黄衣太监，
“那就多谢蹇公了！在下告辞！”李一虽然奇怪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蹇硕色变如此，不过蹇硕不说，他也不好去问，自己想更是没个头绪，只好先行告退。
那个叫王直的太监唱了个诺，就自觉地引着李一往北面去了。
西园是皇家猎场，规模极大，饶是李一一行三人马力不弱，但还是走了近半个时辰，这才堪堪见到长水校的营地。
“李校尉，卑职就驻扎在不远处的不老谭，若是有何要事，校尉只消遣一亲兵过来，在下五六分钟就可以赶到了！”王直见蹇硕和李一称兄道弟，不由的语气也恭敬的很，
李一笑笑，这个王直是蹇硕身边的亲信，自己也不好真把他当下属看。他拱拱手道
“那就多谢王都尉了。”
“校尉客气了，贵部的都尉和主簿皆候在帐内，校尉自便就是了！在下告辞”王直陪了个笑脸，又行了个军礼策马离去。
“呼....”李一见他走的没影了，这才长出一口气，说实话，和这些宦官说话真是吃力！不过接下来就是自己家的事了！
他望了眼长水校的辕门，不禁有股豪气在胸，终于要看到自己的部曲了！
“走！入营！”他马鞭一挥，在两个狗腿的簇拥下，策马走向营地。
“何人？”两个哨兵从门后闪出，拿枪指着马上的李一质问道。
“大胆！这是你们的李校尉！还不赶快开门迎接？”还未等李一开口，很有狗腿觉悟的杨大眼自觉地抢先一步，厉声大喝，在配上他那张丑到极致的脸，吓得两个哨兵差点屁滚尿流，
面面相觑道“校尉...？！”
还是左边的矮个比较机灵，连忙说道“大人稍等，小人去请都尉大人！”
言罢撒腿往营内跑去。
李一到没有为难剩下的这哨兵，只是默默等在原地，心里满意的点点头，不愧是何进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对军中条令执行的有板有眼的。
很快一个穿着制式盔甲的大汉跑了出来，
和李一抱拳道“大人是新上任的长水校....”
壮汉边说边打量着李一，当他看到李一的脸时，心底一震，不由得话音一颤，
“恩？”李一感受到了那细微的变化，好奇的看了他一眼，
噫，这不就是那日在临烟阁和自己大打出手的恶汉？
他回想起张宁给他看的那封卷宗，
“你就是那个张谅？”他奇道，
“大人明见...正是在下。”不论张谅在临烟阁多么蛮狠，但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也只好低下他高傲的头颅，“那日冲撞了大人未婚妻，还请大人莫要怪罪！”
听他提起蔡琰，李一心底一抽，不过眼下不是伤感的时候，他强做欢笑的翻身下马，大方的拍了拍张谅的肩，说道“日后同在一帐下为官，你我还要好好配合不是？往日种种莫要放在心上！”
说着就拉着张谅走到何生、杨大眼面前，何、杨二人识趣的翻身下马，
李一指着二人跟张谅介绍到“杨大眼、何生，都是我的兄弟，从今日起都是兄弟啦！”
“见过张都尉。”杨、何二人抱拳，
张谅同样惶恐的抱了抱拳，答道“两位莫要多礼。”
“好了...张都尉，多余的寒蝉就免了，我们进营？”李一问道，
“大人稍等！”谁想张谅还是不从，
李一不知这厮又闹什么毛病，问道“张都尉还有何事？”
“在下还未检查大人的任命文书。”张谅摸摸脑袋，掩饰了下自己的不识趣，
“嗨，这事儿啊！我给忘了！”李一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反而对他的纪律严明感到满意，他招呼了何生一声“何生？”
后者忙从挂在马上的行囊里掏出一封帛书，递给张谅。
张谅接过来看了两眼，确认无误，这才让开道来，恭敬的跟李一说“大人请！”
李一三人到了中军帐坐下，很快有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跑了上来，拜道“卑职长水校主簿王睿，见过大人！”
“王主簿务须多礼，跟我介绍下长水校的情况！”李一摆摆手，
“诺！”王瑞唱了个诺，口若悬河的说了起来。
长水校本来是有匈奴等胡人组成的骑兵，不过而今汉室衰弱，域外的异族自然是阳奉阴违，何进也找不出那么多胡人？只好塞了千余弓弩手充数，也就是说长水校由一个骑兵校变成了一个弓兵校。
李一听了一阵不爽，虽然早就有心里准备了，但他内心还是更倾向于统率骑兵作战——哪个男生不向往着拥有一支所向披靡的骑兵？
早在凉州的时候他就自信自己练出来的骑兵，不会弱于这个时代最强的骑兵兵种！当然这都局限于他的见闻。
南军皇甫嵩麾下的骑兵确实强，但没有自己的特色，放在定彦平手中更是连骑兵万分之一的作用都发挥不出。而传说中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西凉铁骑，而今更是只有一个雏形。那天在战场上惊鸿一瞥，李一轻蔑的觉得董卓手下的骑兵简直就是一堆草包，当然这也不排除董卓藏私可能。要说到他至今为止见过最强的骑兵，还是要数以前李文侯也就是现在韩遂手下的那两万骑兵。来去如风，动如雷震，看的李一那叫个眼红啊！
可手下这一窝弓兵...虽说他弓马娴熟，但战场博弈，总不能让他带着一帮阙张士跟人家白刃战吧？
这可怎么办？
“大人，大将军来了？”这时，何生走到正在抓狂的他耳边低语道，
“大将军？何进？”李一愣了下，没想到何进回这时候来照自己，不过这货关系到自己日后的前途，他也不敢怠慢，连忙带着张谅、何生、王瑞、杨大眼赶到辕门。果然见到一个肥的不成人形的“肉球”，想来就是何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