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猜想
张宁软剑出鞘，迸发一道剑光，虚实之间宛若蛟龙吐息。
双剑相交，竟是平分秋色，
黑衣人被震退三步，满眼不敢置信，惊道“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你...你究竟是公孙兰什么人？”
“在下是何人...咳...”张宁左手拄地，右手捂着胸口，此刻她浑身上下的经脉一阵空虚，别看方才那一剑不分胜负。实际上她被动出击已是处在劣势，何况黑衣人的那一击力道奇大无比。虽然表面上看她将后者击退数步，实则那剑上的力道，早已顺着手臂，震伤了她的经脉，莫说说话，就连踹气都有些跟不上。
然而黑衣人没有机会等张宁恢复过来了，耳边一阵机括撞击的声音传来，数十只无羽以讯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扑来，想来是方才的金铁抨击声惊动了楼中张宁的仆从，手持军用硬弩，各个都是精锐的阙张士。
黑衣人暗骂一声晦气，身形在原地闪动几下，险之又险的避开羽箭。然而还未等他站稳，第二波羽箭已至，
他倒吸一口凉气，心知今日事已不可为，只得三步并作两步，跳出阳台隐匿进黑暗之中。等张宁的人追到阳台边时，黑衣人早已没了踪迹。
“保护阁主！”那个叫青玉的侍女见张宁脸色惨白的捂着胸口蹲在那，忙带着几个仆从围了上来，焦急的问道“阁主你没事吧？”
张宁点点头，黑衣人并没对她造成致命伤，只是有些脱力罢了。
“阁主，今日之事，可要通报官府？”青玉问道，眉宇间竟是写满了慌乱。她跟了张宁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凶险的境地。
“不...”张宁断断续续的说“我们用的弩...都是....都是军用的手弩...你们...都下去吧...”她遣散了周围的亲卫，只留下侍女青玉一人，
“玉儿扶我起来。”她说，
“好的，阁主！”青玉扶起张宁，将她搀到屋内，
“你也退下吧！”她挥挥手，示意青玉也下去，
“可是阁主...万一又有杀手....”青玉急道，
“放心吧，今晚不会再有杀手了...”张宁给她吃了颗定心丸，她和青玉名为主仆，实则上情同姐妹，怎么会体谅不到后者的意思？
“我只是想一个人静静，何况你在这也帮不上我什么忙啊...”
确实，今晚这黑衣人来的实在蹊跷，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此人的来由和来历。最近发生的事情虽多，可也没有招惹到哪个势力，更何况....方才那人的杀招虽然伶俐，却并非像是要杀她...反而更像是...试探？从隐逸到出手，黑衣人其实有很多一击必杀的机会，可他为何偏偏要现出真身再出手？
“那好吧...”青玉砸吧了下小嘴，沮丧的走了，看阁主那么烦，她好像帮张宁分担一二啊！
见青玉走的没影了，张宁这才磕磕绊绊的站起来，袅娜到窗边，趴在窗台上，这是她思考问题的习惯。有时，清风一吹，就有了思路。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娇如群帝骖龙翔...”张宁反复的吟诵这句时，倒非是觉得这句诗陌生，恰恰相反，这句诗对她来说实在是熟悉不过！
这首诗出自杜甫的《观公孙大娘舞剑器行》，这首本因在数百年后诞生的千古名篇，却阴差阳错的因为两名当事人的同时乱入，最终在十数年前风靡汉末，而其中穿插着的各种光怪离奇的故事，却早已掩埋在这万丈红尘里。她张宁五岁拜在公孙兰门下，对此倒有所耳闻。
就在二十多年前，当今天子刘宏都还只是河间孝王而当代首富沈万三也才刚开始垄断京城的邸店行业。风华绝代的美女剑客公孙兰凭借一手绝妙的剑术及玲珑的身段，名震江湖。那时的杜甫不过是个初到京城的寒门文士，有缘在刘宏的寿宴上见到了公孙大娘的剑法，有感而发，作出这脍炙人口的一首绝句。而公孙兰也对这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暗生情愫，两人一见钟情，很快暗结连理。然而这本该是一段美人配才子的佳话，却因一场党锢之祸而支离破碎。年轻的杜甫追随在伟大的革命先驱李膺、陈蕃等党人魁首的身后，惨遭十常侍荼毒，而唯一有能力挽救杜甫的只有深的恒帝信任的金主沈万三。恰好沈万三也是公孙兰的追求者，两人一拍即合，沈万三负责救出杜甫，而公孙兰则委身沈万三，不再与杜甫相见。然而她的这一举动，惹怒了一个人，此人正是杜甫在京城唯一的一个盆友——同样出身寒门的剑师王越。王越是个粗人，自然想不通此中关节，听闻杜甫被捕入狱后公孙兰居然改换门庭，当即大怒，杀上沈府问罪。
两大剑客相遇，自然是一番大战，而沈万三手下的门客也是高手如云，王越最终重伤而走。遗憾的是沈万三最终没有救出杜甫，这位百年难遇的大诗人，在这个陌生的时空最终惨死狱中，不得不令闻者唏嘘。而公孙兰悲痛欲绝，出走燕地，发誓此生此世再不回中原。将将二十年过去了，知道这段往事的人，不是埋于尘土，就是流落各地，除了王越、沈万三、公孙兰以外，再无一人。而今，人们也只记得曾有那么一个善于舞剑的女子，以及杜甫那两行华美的诗句。
也就是说，换做常人，不可能认出自己的剑法，更不可能将它与“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联系起来...此人定是和公孙兰有过交际之人！
他是谁？
张宁知道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在洛阳城中
和公孙兰交过手，
有如此身法之人，除了王越还能有谁？
可自己与王越素无交际，他显然事前也不知自己的身份，那他凭什么要来试探自己？又或者说，他是受别人驱使，那这人又是谁？
一个问题揭开谜底，另一个问题又接踵而至。她疲惫的闭上眼睛，这小小的一次试探背后究竟隐藏了多少秘密？她用手焦躁的敲了敲脑袋，却完全没个思绪。
“笃笃笃...笃笃笃...”门口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她从思绪中拉回现实，在这阁中，既然她下了命令，就没有人回来打扰她休息，可见是有极为重要的事。
“进来吧。”她吩咐了一声，
“吱呀”一声，一个头裹黄巾的男子走了进来。
男子晃了晃手中的卷宗，说道“小姐...那天闹事的恶汉的身份查出来了。”
“恶汉？”张宁愣了下，又很快反应过来，都快忘了，确实是自己让手下去查的“哦...是那天和李一....恩？李一？”
提道这个名字，张宁不禁秀眉一簇，好像想起些什么。
男子见状，问道“小姐有什么问题吗？”
“哦...我问你，这李一可是王越的师侄？”张宁道，
“是的...李一师从王越的至交枪神童渊门下，自然以师叔侄相称。小姐，这李一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你把那恶汉的资料放下吧，我有点累，想休息下！”张宁不动声色道，
“哦好，小人告退！”男子不敢忤逆张宁，恭恭敬敬的放下卷宗，退了出去。
男子走后，张宁这才缓缓说道“李一....他究竟是什么人？”
为什么...他的一切，让自己赶到那么的熟悉？
在她读大学的时候，曾交过一个酷爱三国的男友，为了巩固两人的感情她也曾深入的研究过一些这方面的历史，这也是为何这一世身为太平道的圣女，她会深入大汉帝都和这些青年权贵打成一片的原因，她太清楚黄巾道的弊端了！立足民间，却缺少士族的支持如何成事？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然而李二大帝所说的民心又何尝不是指士族门阀的心？这十五年来，自己得以弱冠之龄，拜师公孙兰，招揽党羽，走遍河北，最终为太平道打下厚实的根基又何尝不是借了穿越者这个先天的优势？
她也曾想过诸如杨素等人，是否也拥有这得天独厚的优势，可后来经过无数次的试探和猜测，她终于得出这些各朝代的名臣将相，实际上与本土居民毫无区别！然而就在前几天，这个叫李一的男人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她可没听说过有童渊有过一个叫李一的徒弟，史上也没有过一个叫李冕的绝世猛将...这一切究竟是巧合，还是？
李一是不是真实存在于这个时空的人物？
亦或者说李一是个名不经传或者自己不认识的其他时空的人物？
如果是...那今晚的这一切又是否是他对自己的一场试探？
这些问题接踵而至，张宁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费劲心思却打开了一个潘多拉魔盒，一个问题方才想通，却有无数谜题接踵而至。
我得去见他！
“青玉！”
“阁主？”青玉就候在门外，听到张宁呼唤，马上推门而入，问道“阁主有什么吩咐吗？”
“让人准备马车！”张宁道，
“备马车？这么晚了，阁主要去哪？”青玉奇道，张宁极少半夜出门，何况今日还遇到了刺杀？
“去帝师史阿的府邸！”
